第二百二十七话，回到过去

　　风轻轻的抚触着暮光高地那层林叠翠。

　　骸骨暴君站在一颗参天巨树旁边，轻轻抚摸着那粗糙的树皮，就像是在和一位老友握手。那树枝摇曳，紫色的树叶显得有些邪异。

　　“真没想到，这才多久，你居然已经有这么高了……”骸骨暴君感叹道。“说起来，你活得比我，比瑟顿迪，甚至比那些天使都要长吧？”

　　树语者没能回答。

　　骸骨暴君叹了口气：“我不是在可怜你……你也知道，为了她，杀了你，也是必然的决定。”

　　树叶猛地一抖，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骸骨暴君心底响起：“我没有怪你，只是，你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几乎是你所能承受的全部，你还如此锲而不舍，究竟为何？——或者说，你还如此执迷不悟，究竟何苦？”

　　骸骨暴君张了张嘴，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回答树语者的问题。要知道，骸骨暴君已经度过千年岁月，无论是经历什么他都能够从容不迫，但面对树语者的问题，他竟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么？”见骸骨暴君并没有说话，树语者立刻明白这是骸骨暴君的薄弱环节。虽然他和骸骨暴君并不是敌对关系，但单看先前骸骨暴君对他的所作所为，这时候树语者也不可能不呛赫李冬的声：“好，我知道你不愿意说，那我告诉你吧。”

　　骸骨暴君冷哼一声，显然对树语者感到几分不满：“你告诉我？——好啊，那你说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你唠嗑。”

　　“别别别，我可承载不住尊神如此大驾。”树语者哈哈一笑。

　　骸骨暴君那黑暗流光铸就的双眼微微闪动了一下，周围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眨眼之间，四面八方的地面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废话少说！”

　　“你刚才还说有时间来着？”树语者却一点也没有被骸骨暴君威胁了的意思，反而是用一种戏谑的语气道。很显然，他完全不惧怕眼前的骸骨暴君。

　　骸骨暴君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无奈地道：“好吧，真是败给你了。说吧。”

　　一片宽厚的紫色叶片落下，撩过骸骨暴君的脸庞——要知道，骸骨暴君的体型本来就已经大的惊人了，力量和高度更是无人能及，但这树语者化身为树之后，单论高度，居然比骸骨暴君还要高几分。在骸骨暴君那看似无力的身体支架前，显得更加巍然。

　　当然，他可不会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树语者轻笑一声，解释道：“你杀了我，就是为了给那个萧轶欣一片精华之叶，而萧轶欣又是你妹妹的转世，合着说，不就是你妹妹比我要重要么？不过，这是往轻了说，如果要我评价……”

　　“好了，够了，你不用评价了。”骸骨暴君打断道。

　　虽然看不到树语者的表情，但赫李冬明显感到树语者的声音凝滞了一下：“……你这混蛋，最好给我虚心一点！”

　　“我现在可是成就了死神，没让你给我施礼就不错了，你哪来的自信挑三拣四？”赫李冬虽然说的高傲，但实际上却全是开玩笑的意思。那死神的傲然风骨，在他身上只会对即将收割之人展露。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继承死神之后，骸骨暴君的一言一行，所有灵魂意念都会轻易改变周围的环境，就像刚才的凝霜一样，那根本就不能算是骸骨暴君有意而为，只能算是无意为之。

　　当然，这是强大的表现，但对于在骸骨界一路走来都是用的隐忍手段的骸骨暴君来说，这样嚣张狂傲反而不是他的性格。他一直以来都是非常阴沉的，有仇必报，当即打不过，也一定会谋划复仇。

　　树语者啧啧叹道：“只能说你是缺乏感情的滋润吧。”

　　“我是死尸一具，也不需要什么情感这样多余的东西。”骸骨暴君耸了耸肩，做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树语者反问道：“但是你不断付出，甚至开始透支自己其他方面的情感，比如献祭了你自己的朋友——也就是我，还有第一头、第二头怪兽，你就这样任由我们化为灰烬？难道你付出这么多，完全只是因为神经病犯了？”

　　骸骨暴君佯怒道：“注意你的用词！”

　　“恕我直言，如果你真的不需要什么感情，情感这之类的东西，那你可真就是个神经病了。”树语者叹了口气。“我和你聊过这天，这地，这片世界，还有这片世界之外的世界，还有更多……我知道，你觉得付出对你来说就是滋润本身。但，这还是说明你需要滋润的吧？”

　　赫李冬无言以对。

　　树语者似乎早就猜到了骸骨暴君会一言不发，笑道：“不需要在这么无谓的地方执迷，就算这场舌战你输了我又怎么样？反正我们两也依旧是朋友的关系。只不过，那死去的两个家伙不一定会这么认为。”

　　“让他们去死吧。”骸骨暴君冷哼一声。“你也该知道，我不可能献祭自己的，能让他们化为她的左膀右臂，算是他们的荣幸……”

　　若不是树语者此刻已经没有面部，骸骨暴君一定能看到树语者那紧皱的眉头：“可你完全没有想到他们——难道他们在灵魂层次上，和你不是同一级别？难道你忘了，万物平等？”

　　“这世界没有平等，只有对等。”骸骨暴君那苍白的骷髅脚掌轻轻一扭，地面上那青翠的草叶顿时化为飞灰，整片土地都被恶念和黑暗腐蚀，化为一片永远不会存有生命的希望的腐朽灾荒之地。“他们，没有和我谈条件的实力。”

　　“可你心中其实不是这么想的吧？”

　　“……那又如何？”那黑暗流光闪动，冰冷的神色几乎要穿过那粗糙的树皮，将隐藏在树皮中的树语者揪出来。“我是不是这么想的都没用，比起我，他们两个更适合成为她的陪伴，金白——金白也是这样，他比我更加适合。我没有资格，没有勇气，不可能成为那个角色。”

　　“‘失败者’这三个字已经将你完全套牢了。”树语者的语气中全然是担忧。“不可能成为那个角色，即使你现在已经强大如此？”

　　“不可能。”骸骨暴君的语气肯定无比。“绝对。”

　　树语者似乎还不死心，依旧问道：“那你为何还要为她奋不顾身？”

　　“她是我妹妹啊，这只是……”骸骨暴君顿了顿。“我的本分而已。”

　　树语者沉默了一阵，而后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好一个本分……骸骨暴君，算你赢了，不过，我要给你个忠告——这是你自己下的一手臭棋，也是你自己埋下的祸端——你派去修真界的，乃是你最好的兄弟，加索，难道为了她，你还能杀了加索不成？”

　　“我只是让她击退加索而已。”骸骨暴君轻描淡写的道。

　　树语者叹了口气：“可如果她有能力战胜加索，为什么不断绝祸根？”

　　“她？”骸骨暴君笑了，却并非什么纯挚的笑，而是充满了嘲讽、鄙夷，以及些许苦涩意味。“她不会这么做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次，树语者彻底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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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托日，万里无云。

　　“啊啊……头疼。”金白嘟囔着从地上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在重复一个动作——从什么地方爬起来，经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情，醒来后继续爬起来，难道就没个什么正常点的事情么？

　　环顾四周，是一片荒芜的原野，黄沙弥漫飞舞，远处还有一座城市，虽然此时正值午时，但是那远方的城市却一点也没有在阳光之下焕发半分生机，而是死气沉沉——就算相隔数十里之远，金白凭借灵识之力也能感受到那远处传来的肃杀和荒芜气息。

　　话说回来……自己这是在哪里来着？

　　金白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他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而且痛得要命，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断在他脑内徘徊一样。

　　剧痛作用之下，金白甚至做不到认真思考，他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天雨，你在么？”

　　“当然。”天雨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但却十分冰冷，很显然，天雨曼陀罗华对于先前金白“不听劝告”的行为还是感到不满。但他显然也知道现在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也只好收敛一下心性，第一时间道：“你最好快点说，我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我当然也知道这里不对劲……”金白看了看脚下。“我觉得这个世界不断的在旋转。”

　　天雨曼陀罗华咬了咬牙，道：“那只不过是你自己头晕脑胀而已……放心吧，你昏迷期间，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那，这里是哪里？”金白好奇地问道。

　　“这里是过去。”天雨曼陀罗华简短的答道。

　　金白点了点头：“哦，过去的什么地方？”

　　天雨曼陀罗华皱了皱眉头：“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看那座城市，应该不会是妖魔界和修真界，或许是中世纪的人间界，以及骸骨界原本的模样也说不定。不过，既然你和那骸骨暴君有几分联系，那这里估计就是从前的骸骨界无疑了。”

　　“从前的骸骨界啊……”金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一愣，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等等？！你说，这里是……过去？！”

　　天雨曼陀罗华怒道：“你是脑残了吗！我刚才就说了啊！”

　　“抱歉我头有点疼可能真的残了……”

　　天雨曼陀罗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在这个时空，‘你’还并没有死去。虽然我只能唤起记忆，不能带来，自己也无法看到回忆，但是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既然是要找回你前世的记忆，自然是在你的前世。而你对此没有半分经验，不是通过灵魂形态，而是直接以肉体凡胎来到过往，自然会导致一些……时空错乱症。”

　　“意思是我回不去了么？”

　　“意思是说，现在的你，并没有按照计划中那样替代掉这个时空的‘金白的前世’，而是和他作为共同的存在。也就是说，你现在的灵魂，和你的前世正纠结交缠在一起。直到一方终结才得以终止。”

　　金白恍然大悟道：“意思是我得把我的前世杀掉，然后把他的记忆掠夺过来是吧？”

　　“……虽然非常粗野，但是这也未必不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不过，既然这里是过去，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妙。依我所见，那个叫做詹亭的家伙把你置入这里，应该是为了让你重新经历一次前世。”

　　金白皱了皱眉：“可我的前世是谁啊？而且，既然他和我仙子啊是互相独立的存在，那我怎么经历？”

　　“如果他出现在你附近，你的灵魂——也就是灵识之海会有所反应的，你和他靠的越近，你和他的力量就越是平分共享，同时，也会逐渐共享五感。至于如何经历——这一点你倒是不需要过多烦恼，只要你看着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自己身上那部分已经被唤醒的记忆就会自然而然的逐渐找回。”

　　金白皱了皱眉，显然是对天雨曼陀罗华的说法感到有些不解：“可我的记忆不是被骸骨暴君给掠夺走了么？”

　　“虽然如此，但骸骨暴君既然没摧毁你的灵识之海，就绝对不可能将深埋在灵识之海深处的记忆全部挖掘出来。只要你唤醒了前世记忆，我想今生记忆应该也会随之找回。”

　　“骸骨暴君虽然强，但是还达不到能够真正掠夺记忆的程度——他擅长的是黑暗、亡灵、腐蚀以及火焰四类法术，而灵魂，这向来是神秘难以触及的东西。”

　　金白点了点头：“那，我现在是要去找我的前世？”

　　“正是。”天雨曼陀罗华微微顿了一下，又道：“既然那个詹亭把你传送到这里，那么传送的目的地应该离这个地方不远。依我所见，应该就是那座看着有些奇怪的城市了。不能浪费时间了，你立刻动身吧。”

　　“要准备什么吗？”

　　天雨曼陀罗华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有什么东西能用来准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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