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纯恶使灵
十一月里的东京，天色冷凉。大街小巷都微微透出几分银白色，在阳光下晕染开缕缕温暖的橘黄色，纯净极致的雪仿佛是精灵的馈赠。
明明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好，偏偏宫崎珍露心里疼得厉害。
比伤得不成样子的左手还要疼。
伤疤痊愈后会在心里留下深痕，就像笔下的文字再生花成歌，也描摹不出心脏最真实的感受。
又是郁闷的一天，宫崎珍露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临窗的树枝顺着枝蔓横生疯长，唯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缝才得以见天日的光亮，银装素裹的积雪慵懒立于枝桠之上，寒风瑟瑟而过，雪色的精灵便翩翩起舞。
讲台上国文老师喋喋不休的话语她一句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他，郁闷。
自从上次过后，宫崎珍露就再未见到过佐野万次郎。
她现在有些拎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已经提了分手，虽然还没说出口就被佐野万次郎打断。对方态度强硬地不同意，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分出胜负。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上不下，宫崎珍露想大哭一场又打心里气不过。
第一次谈恋爱就有这种事，算她倒霉。
更让气人的是，她完全不能接受对方和别的女孩子暧昧不清，但偏偏心里还是忘不掉佐野万次郎。
烦。
往常的琐碎小事她都与川崎希子倾诉，但这次再也找不到人了。
小松雏菊忙于在外报考的医学考试，伊藤志川在初一部整天为文化课成绩而苦恼，一不小心就会成为留级生。
而川崎希子，已经休学去了远在他乡的横滨学习美术。
为了她那当漫画家的梦想。
将至期末，这个时候休学确实是个不太明智的选择。但是某位远在横滨大名远扬的大画家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在假期过后就停止收徒了。
川崎希子一直想要拜一位画家为师，直到某次漫展上看见了画笔生花的物像画惊艳绝伦，从此坚定了要拜他为师的想法。
虽然宫崎珍露已经忘了那位大师名字是什么。
宫崎珍露：……好吧，只有她一个人孤独。
带着这份孤独，把酒味的醉意深浓全部刻在心上。纯白极致的雪仍然遮掩不住灯红酒绿的烟火气息，通明灯火如泻洒满一路街巷，明明灭灭的火光跳跃如眸底情绪翻涌。
第二个啤酒易拉罐被捏瘪扔在地上。
寒气入骨的凉风下，白皙无瑕的脸蛋也硬生生晕开了几分绯红色。
后知后觉的微微醉意涌上心头，宫崎珍露随身坐在路边，撑头将眼前略显模糊的灯光收入眼底，大脑开始被睡意一点一点吞噬。
身体似乎已经冷到麻木了，宫崎珍露低头一看。
身上除了单薄的裙料以外，别去其他。一双棉质的短袜根本遮挡不住寒意，双膝被冻得发红，在雪白的肌肤上愈加鲜明。
喝酒把人喝傻了，不冻死才怪。
自打「血色万圣节」过后，在年级上极少见到小早川纱奈的身影。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上周的事情了。
小早川纱奈仍然是在厕所里吞云吐雾，眼底下深深的阴影掩藏不住直白而又憔悴。那时宫崎珍露正与她打个照面，四目相对之时，两人面色平淡。
小早川纱奈被长内泉揍了过后，年级上的不良少女们纷纷倒戈，以藤井爱为首的小跟班一时沦为丧家犬——忠诚却丧的狗，她是这样理解的。
她可能真的醉了，不然冻成这样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意识回笼，宫崎珍露烦躁地甩了甩头正欲离开，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平静淡漠，“哟，宫崎。”
回头光景。
小早川纱奈坐在长椅上，衣着单薄。两指间夹着一支淡青色细支烟，明明灭灭的火光在灰没中跳动不定，烟雾缭绕地从口中淡淡吐出，面色疲惫。
“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啊。”小早川纱奈掸了掸烟灰，忽明忽暗的火光瞬间明亮几分，淡烟环绕而上。
“有事？”
小早川纱奈轻笑一声，“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吗？”
“不想。”她明白小早川纱奈的意思。
小早川纱奈轻拍几下裙上的薄雪，缓缓起身与宫崎珍露对视，眸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其实你很想知道吧？无论是持刀还是对于你和mikey恋爱的反应。”
闻言，宫崎珍露眼皮微微一掀，瞬间倒映出小早川纱奈势在必得的目光，“……你喜欢他？”
小早川纱奈愣了一瞬，而后笑得格外欢，连肩膀都开始微微颤抖，平复下情绪后，眼底还闪烁着几分刚刚笑意的亮光，“不会吧，你以为我喜欢他？”
“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不过更多的——”仅仅只是一瞬，笑意从她的眼中抽去，快到仿佛是错觉般。
“是对你的嫉妒。”
宫崎珍露一怔，“够扯。”
“我知道你不会信，也不指望你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小早川纱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的情绪随着灯光流转，“从国中开始你就一直和我作对，没有谁能让你屈服，这就是让我最羡慕又最嫉妒的地方——”
“再加上，所有不良都崇敬那个「无敌的mikey」，我对他的好感和对你的嫉妒，足以让一个人扭曲。”小早川纱奈吐出一口烟雾，世间雪色在一片朦朦胧胧间化散开，“我都承认。”
“不值。”宫崎珍露两个字完美概括。
她的态度平静得令人意外，小早川纱奈微微僵了僵脸色。
雕梁画栋的大楼顶端古钟指转，宫崎珍露抬起眼皮将时间收入眼底，轻扬着挥挥手，“我要回家了。”
“宫崎——”
她唤了一声。“像他那样的不良，总有一天会让身边的人受伤——”小早川纱奈只身立于皑皑白雪之上，宛若纯白却极恶的使灵，口中的话语犀利而又直白，
“我的意思是，伤害身边之人的人，或许有一天会是他自己。”
这是稀咲铁太告诉她的。
宫崎珍露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小早川纱奈微微勾起嘴角，不易察觉的弧度张扬起来，一发无可掩饰。
“……”
宫崎珍露记不清最后她是以怎样的神情离开的，只是小早川纱奈的话莫名其妙地令她心烦意乱。
该死，都单方面提分手了还关她什么事。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橘子气味——自从场地圭介住院过后，整天吵着要吃最酸的橘子，混合着少年们身上特有的意气风发，就连灰蒙蒙的天气也意外地变得和谐起来。
场地圭介坐在病床上，前几日还略显苍白的脸颊渐渐多了几分生气，不羁的虎牙如宝石耀眼，“不是吧不是吧，你们居然闹矛盾了？”
佐野万次郎撇了撇嘴，显然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情。
龙宫寺坚若有所思地支起下巴，“可我总觉得，珍露可不像是这样的人啊，毕竟我认识她这么多年——”
“别跟我提她！”佐野万次郎贸然打断龙宫寺坚的话，眉目间一股恼色涌上。
“就让mikey这家伙尝尝爱情的苦。”三谷隆忍不住地轻笑一声，勾住龙宫寺坚的肩膀，语气颇有些揶揄的打趣。
“三谷！”
三谷隆：……乖乖闭嘴。
“打扰了场地君！”门外几声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响起，随后门被轻轻推开，少女的身影贺然立于门口，逆光而来。
佐野万次郎此刻最想见到又最不想见到的人，都被珍露占了。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对视，两人从微怔中回过神来，闹别扭似的偏过头去轻哼一声。
众人：“……”
龙宫寺坚的嘴角微微抽搐，努力找出话题缓解尴尬的气氛，“要不，珍露，你先进来……？”
“不了！很抱歉场地君，我改日再来探望你。”
砰——
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医院走廊一如既往地灯光通明长数不尽，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萦绕四周，空气中却多了一丝清甜的气息。
宫崎珍露抬眼。
“珍露！”佐野艾玛提着一袋水果迎面而来，见到她露出一个笑容，语气轻扬欢快，“你来得真早，draken是不是也在？“
那样纯洁无瑕的笑容，让她一时愣神。毕竟那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一时间宫崎珍露有些踌躇不定——她相信佐野艾玛的为人，绝不会背叛龙宫寺坚，也绝不会挖她的墙角。
是误会还是事与愿违？宫崎珍露只觉得脑壳痛。
但她又没有勇气问。
如果是事实呢？那她成了什么？跳梁小丑？
面对佐野艾玛一如既往的热情活泼，她选择逃避。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急匆匆地离开。
回到家后，宫崎珍露卸下一切伪装倒在榻榻米上，满心疲惫。
一件黑色外套整齐叠放在床头柜上。
她蓦然想起，那是在佐野万次郎家里睡那天晚上的次日早晨，她离开时佐野万次郎披在她身上的外套。
断都不能断干净是不是？老天何其恨她？
宫崎珍露瞥了一眼黑色外套的图案，霸气侧漏的长款样式和极为嚣张的文字无处不体现着不良暴走团的中二。
……为什么是特攻服？！
宫崎珍露刚刚还想着，如果只是一件普通外套那就当作没看见就算了，但偏偏是件特攻服，这就代表着她必须还给他了？
佐野万次郎是预言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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