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卷一:09章 梦魇纠缠

　　弄清楚那四人的昵称后，沙蓝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将心中藏了很久的疑问道了出来：“秦二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我是怎么坠崖的？”

　　原本热闹的气氛经沙蓝这么一问，竟然全都安静下来，不再言语。那孙仲平天真无邪，没注意到这厅中的气氛，看众人都闭口不答，张嘴便道：“那日你和大师兄拌了几句嘴，你就跑出去了，大师兄一直跟着你出去的……唔……”正要说到沙蓝最关心的事情时，他的嘴巴被林昱一把捂住，他手中还拿着点心，舍不得将点心放下腾出双手去抓开林昱的手。

　　“小芋头，你干嘛不让他说呀？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和卓逸哥哥拌嘴呀？”沙蓝眼见就要知道傅泽芝坠崖的真相了，迫不及待地问道，双眼环视了一下其他两人，见他们目光闪烁，碰到沙蓝的眼神时，都将头垂了下去，显然是在刻意避开这个问题。

　　“没……没什么，我也不清楚……”林昱支支吾吾的，挠了挠后脑勺，表情焦灼，却不敢回答，简直是欲盖弥彰。

　　“泽儿，这事儿你最好自己去问大师兄，我们几个不方便告诉你，而且不能妄加议论，若被师父知晓，可要被重罚的！”秦风见沙蓝心中疑惑，便站起来身来解释道，随后一个眼神示意另外三人站起来，他满怀关切地向沙蓝道，“泽儿，你好生养伤，我们改日再来看你，你也可以到归义庭来找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秦风与其他三人相比对沙蓝的语气中没有那么深的亲厚感，话虽不多，但每一句都恪守礼仪。

　　沙蓝听他提到庄主的重罚，想起卓逸说过的庄中的规矩，也不再强求，站起来欠了欠身，目送他们出去。

　　她心中烦恼无比：转了一圈，又回到卓逸身上去，他们显然是知道的，为什么不能直说，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让我亲自去问卓逸，而且妄加议论还受庄主的责罚，这事和执行任务有关么？傅泽芝违抗庄主的命令没有执行他委派的任务应该是被关进思过牢，怎么会和卓逸拌嘴跑到凌云峰上去呢？真是太奇怪了！我去问卓逸，他会说吗她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能面对卓逸那双微怒的双眸，就勉强按下这个念头不再去想。

　　午饭时分，云妈将孙仲平提来的那只老母鸡炖了，沙蓝看着碗中的鸡腿，想起孙仲平那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禁好笑，她略一思索：对了，那小鬼头肯定也知道事情的原委，不如悄悄去问他？不行，万一这事儿被那庄主知道，不是白白害了小粽子一条小命吗？算了，还是以后找机会问卓逸罢！

　　沙蓝喝着云妈炖的鸡汤，那美味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沙蓝的母亲厨艺很棒，沙蓝也从她那学了一些，因为她妈妈曾说过，要守住男人的心，就要先守住男人的胃。沙蓝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喜滋滋地跟着妈妈学做菜，偶尔露两手，大家都赞不绝口的。这时她想起了妈妈，也想起了敬毅，更想起她牵挂无比的敬超，没吃多少，就没了胃口，招呼云妈将菜饭收拾下去，嘱咐她如果有人进来先通唤一声，然后自己一人躺在贵妃榻上休息。

　　沙蓝闭眼躺在贵妃榻上，脑中盘旋着今天在思过塔上从卓逸口中探听到的讯息，又想着秦风他们四人说过的一些话。想着想着，眼见就要睡着时，突然从大脑中传来一个声音：“小偷！”

　　沙蓝猛一睁眼，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转念一想，兴许是自己伤势未愈，内火虚浮才产生的幻觉吧。她已经死过一次，又经历了借体附魂的离奇境遇，对鬼神之事反而不害怕了，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她迷迷糊糊中，那个声音又来了：“小偷！”

　　沙蓝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怎么都睁不开，但能说话，便问道：“是谁？谁在叫我小偷？你在哪里？出来！我可不怕你！”

　　那声音道：“我是谁？你好意思问吗？哼，小偷，你偷走了我的肉身，还问我在哪里？真不害臊！”

　　沙蓝听着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又听她说自己偷走了她的肉身，惊恐万分，颤声道：“你……你是傅泽芝？你在哪里？”

　　那声音发出一阵令人恐惧的笑声，又道：“我？还在这具肉身上啊！怎么样？没想到吧？！”说完又咯咯地笑起来。

　　沙蓝听得毛骨悚然，不敢相信，但还是怯怯地问道：“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魂魄没有被收走？”沙蓝心中倍感歉然，想弄清自己是怎么转世轮回的。

　　“那蝴蝶仙告诉我，你的魂魄只有两魂三魄从肉身中抽离出来，若想附上另一具肉身，就还得保留原肉身的一魂四魄才行，所以我的一魂五魄才没有被收走啊！哼……那个死蝴蝶仙……”那声音虽然听着很恐怖，但似乎没有加害沙蓝之意。

　　“你见过蝴蝶仙了？她有没有告诉你我的敬超在哪里啊？还有，她是不是故意将你的阳寿阻断让我附魂的？”沙蓝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丫头，我见到她时，她被关在一座山峰临崖的山洞中，腰间缠着碗口粗的铁链，脸色苍白，像是受了刑法，又像是元气大伤。她一见到我，先是一个劲的道歉，后来又说了一些不着边的话，什么‘天意如此啊’，‘该当此劫啊’，反正我弄不明白。后来她告诉我其实我并没有死，只是让你的两魂三魄附上我的肉身，叫我不要怪你。什么敬超啊？我不知道……”

　　沙蓝心中一惊，蝴蝶仙真的犯了天条，此时正在受刑，心中难过至极，但现在又见不到她，真是焦急万分。她想起刚才傅泽芝说的话，问道：“你是说，我的两魂三魄和你的一魂五魄共存一体？这怎么可能呢？”沙蓝不通鬼神之事，不知道两个不同的魂魄是否能共存一体，现在知道是傅泽芝的一魂五魄，心中没刚才那样恐惧，便问了出来。

　　“人没有三魂七魄怎么能生存？你真是笨呀！巧合的是我的中枢魄也留在了肉身上，所以现在这肉身有两股中枢魄，我才能这样和你说话，你没想到吧？”

　　“三魂七魄中有两股中枢魄？那现在少了什么魄呢？”

　　“你不会算哪？两魂四魄加一魂四魄不就是三魂八魄了么？真笨，是我们的中枢魄被融合在一起了，所以这具肉身现在既保留了你前世的记忆，又保留了我在今世的记忆。现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已经融合在一起了，这几天那该死的血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现在终于可以找你算账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走你的肉身的，我只想找到我丈夫，等我找到之后，我就把肉身还给你……”

　　“说得容易，也不知道蝴蝶仙现在怎么样了，没有她施法，我的两魂两魄怎么重回肉身啊？算了，姑且借你用用吧，反正我们已共存一体，现下想分也分不开了，我可随时盯着你的。哎……对了，从今日起，你别把自己当沙蓝了，刚才我说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就是同一人，现在只有一个名字，就是傅泽芝。蝴蝶仙说过，如果你继续把自己当成前世的沙蓝，就会有危险的，这是她让我转告你的。我可不想还没等我重回肉身就魂飞魄散了。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坠崖的么？现在我们的中枢魄融合在一起了，那血块也消失了，我们的中枢魄可以试着回忆啦……”

　　前世的沙蓝，今世的傅泽芝。这具肉身是傅泽芝……我已不是沙蓝了，我是傅泽芝……我记起来了，我是卓逸哥哥在江南捡回来的孤女傅泽芝，我没有了父母，现在只有两个最亲的人，一个是义父傅云崖，一个是卓逸哥哥。我来到这个时空是要去找回我的丈夫敬超，我在前世欠了他很多很多，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傅泽芝只感觉脑中两团蓝烟融合在一起，坠崖那日的情景一幕一幕在脑中上演。

　　那日傅云崖召集众弟子和家将奴仆一并到伏龙堂集中，说是有一桩喜事要宣布。

　　大家聚集完毕后，傅云崖当众讲道：“今日有一事让大家知晓。众位都知道，我膝下无子，仅有一义女傅泽芝，我这个做义父的也应当替她打算终身大事。如今泽儿已到了出嫁之龄，纵然淘气顽劣，也出落得如花似玉。然我大弟子卓逸年轻有为，才貌出众，众所周知，他俩从小在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故而今日我打算成全这一门亲事，将义女傅泽芝许配给大弟子卓逸！十日后完婚！”

　　堂内一阵欢呼之声，因为大家都知道傅泽芝和卓逸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卓逸对这妹子眷顾有加，平日里两人耳鬓厮磨，没有礼教之防，在外人看来是郎才女貌，两情相悦，现下都到了婚嫁的年龄，傅云崖看在眼里，就做主为他们婚配。

　　本来一众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谁知傅泽芝当场惊呆了，隔了半晌当众大喝：“我不喜欢卓逸哥哥，我只当他是我的亲兄长，对他没有儿女之情，所以我不会嫁给他！”说完也不理众人满脸的惊讶之色，跑回了雅芙居。

　　卓逸和那几个与她交好的兄弟们都尾随而至，其他人不敢进去，只卓逸一人进了雅芙居。随后两人争吵起来，傅泽芝埋怨卓逸道：“你为什么不和爹爹说清楚，我只是你的妹子，我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我们不可能成亲的!”

　　卓逸道：“泽儿，这么多年，你看不出我对你的情意么？刚把你抱回来时，确实只当你是妹子，因为那时的我也还小，不懂这男女之间的感情，可现下我们都已成年了，我也不能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了，我是喜欢你的，真心喜欢你的，泽儿……今日我不知道师父为何突然将你许配给我，但在我心中早就想娶你为妻了，所以师父这样安排，我很欢喜！泽儿……”

　　傅泽芝听了卓逸的一阵表白后顿时呆住了，没想到卓逸对她竟然是如此感情。她想起在她十五岁生辰那日，卓逸亲自画了一幅《秋枫白雁缱绻图》送给她，当时还特意让卓逸到庄外去寻得一种特殊的材质将画装裱起来做成屏风，现下想来，那时她已在无意之间将他拒之于心外了，现在又怎么可能接受他。

　　傅泽芝心中怎都接受不了自己嫁给一直当做亲兄长的卓逸，摇了摇头道：“卓逸哥哥，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兄长，从未有过其他的感情参杂在里面，我们之间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的！”

　　卓逸一把上前将傅泽芝抱在怀中，柔声道：“泽儿，我们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你不喜欢我么？”说着，便在傅泽芝额上轻轻一吻。

　　傅泽芝感受到那温热的双唇，顿时浑身颤栗，竟忘了挣扎。

　　卓逸见傅泽芝没有抗拒，便颤抖着在她唇上吻了下去。傅泽芝突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一把将卓逸推开，扬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卓逸的左脸上顿时留下了五指红印。

　　傅泽芝眼中流下了羞愤的泪水，目瞪着卓逸哭道：“你……你……你欺负我！”说完便捂住刚才被卓逸亲吻的双唇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门外的四人也不敢拦住她。

　　等卓逸反应过来，傅泽芝已经跑远了，在秦风的催促下，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

　　卓逸追至雅芙居的小院外时，已不见了傅泽芝的踪影，他心知傅泽芝定是去了山庄南面的凌云峰，当即运起轻功，向凌云峰奔去。

　　当他赶到时，傅泽芝已坐在崖边独自哭泣。卓逸想上前安慰，为刚才自己的莽撞之举感到后悔。

　　傅泽芝听到身后有声音，站起身，转头对卓逸道：“你别过来！你欺负我！”

　　卓逸迈出的右腿僵在那里，歉然道：“泽儿，刚才……对不起……”

　　傅泽芝不理卓逸的道歉，向他嚷道：“你是我哥哥，我不要嫁给你，你回去和爹爹说清楚，让他取消这门亲事！”

　　卓逸为难道：“泽儿，师父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这庄中谁敢违拗他的意思？而且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一直以来都想娶你为妻，现下师父成全了我，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去请他取消这门亲事呢？泽儿，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

　　“可我不爱你啊！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妹子对兄长的敬重和依赖，从来没有过这种男女之情，这……这不一样啊！”傅泽芝见卓逸还在执著，心中气愤难当。

　　卓逸不甘心，趁傅泽芝不注意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双臂死死抱住傅泽芝，不让她挣脱，目视傅泽芝的双眼道：“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好不好？你不要把我当成兄长，我也不把你当妹子，就和别的夫妻一样，只有男女之情，我们相守一辈子好不好？泽儿……”说完，双唇已重重地落在傅泽芝的唇上怜惜地亲吻起来。

　　傅泽芝大惊之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力气，狠狠地将双手向前一推。刹那间，卓逸被推得很远，傅泽芝因身子不稳，脚下踩上了一颗滑石，身体顿时向后倒去。

　　卓逸来不及抓住她，也跟着飞了出去。下坠的过程中，卓逸运起内功使出了千斤坠，想赶在傅泽芝落地之前将她接住。哪知傅泽芝越坠越快，根本无法赶在她的前头到达崖底，只能伸出左手去抓住她的左臂，尽量使她下坠的速度减缓。两人身体穿过一片树林后，落在地上，傅泽芝头部撞上了一颗突起的石头，顿时晕了过去。她看到自己的两魂两魄飞了出去，沙蓝的两魂三魄附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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