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关心
硕大的铜炉里燃着提神的香料，衡宁隐在乾清宫后的暗室中，一边捡了些古籍翻看，一边听着外头来人与皇帝的对话。
“臣保举二阿哥为太子，实为江山社稷着想……”
“……克什图大人的话简直是笑话，自古有哪个太子废后重立……”
“儿臣对此事尚无多少看法……”
……
这样吵嚷了已有半个时辰，从袖口处褪下一串香珠，掷了出去，只听噼噼啪啪地几声，完全没有影响到正殿的激烈争论，温宪咯咯笑道，“就你是清净的人了，受不得吵！”
衡宁笑着指指另一处的西洋大钟，“这可都过了那么些时候了，我蜷在这里，怪难受的。”
“我叫你来给我壮壮胆子，免得汗阿玛罚我罚的狠了，偏生你阿玛上赶着为二哥哥求情，要怪可是怪你阿玛。”温宪皱了皱鼻子，笑的没心没肺似的。
衡宁取笑道，“那前几日发着热，却搂着裙子到冰面上玩冰嬉的是谁？还有脸笑我了，主子爷要责罚，我可挡不了。”
温宪扔了一个蜜饯到嘴中，“哎，你陪我来不是为了劝汗阿玛，只要你在这儿，算起来是皇玛嬷请来的客，顾忌着有客，汗阿玛怎样也不会给我太大的没脸不是！”
“说不准呢，你听听外头，我阿玛若说的不对，怕是连顶戴花翎都被撸了，我还能起什么作用！”衡宁倚在木门隔断处，满不在乎地说道。
“外头人说起你阿玛都道真是蒙了心了，说这事做什么，他这一说不打紧，朝中以前太子的旧部蹦出来多少！汗阿玛今日还算是清闲的，你瞧前几日，哪里出的了乾清宫的门！”
衡宁饶有兴致，看着温宪问道，“那你觉得我阿玛做的可对？”
温宪揉着锦帕，笑呵呵地嗑着瓜子，“要我说，你阿玛这回可算是把准了汗阿玛的脉了……”话点到为止，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外头的动静终于消了下去，听着大臣的脚步渐远，温宪一个箭步跑了出去，衡宁没防住这招，急忙扔下书跟了上去，出了转门，正撞上一人，后退了几步，也顾不上揉，眼前也花了几分。
一只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扶住她，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姑娘没事吧？”
不是那个十四又是谁呢？
衡宁愣了片刻，又后退了几步，方拜道，“臣女冲撞了阿哥，还请阿哥恕罪。”
“十四弟，宫门快要落钥了，还不走吗？”胤禛也站在一旁，扫了一眼衡宁，没有任何表情，说这话时，已然是要走出殿门外了。
“是，四哥。”十四看着衡宁别过头去，笑了笑，便大步跟着胤禛走了出去。
臭小子!白疼了一场!
你想要皇帝扶着龙椅的手柄，正笑着与
温宪讨价还价，“女则五十遍，不能再少了，这正好能抄到你出嫁之前。”
温宪面上一红，跺着脚道，“汗阿玛!那我可就没个玩的时候了！”
皇帝起身，正好衡宁走了过来，还没等她行礼，便扶住，又与温宪笑道，“你难得的静下心来，这五十遍女则是为了你到夫家能好好地相夫教子，难不成嫁人是件玩笑事？”
衡宁掩嘴笑道，“皇上万不要罚公主抄书了，那罚抄的份额里有一多半是臣女的呢!”
“哎!衡宁!你怎地揭了我的底了!”温宪急道。
皇帝敲了敲温宪的脑袋，“还用得着姑娘说？人家仿着你的字迹写出来的自有一股坚韧刚强的气韵在里头，谁像你的字软趴趴的，不成样子!”
温宪装作可怜的样子摇着皇帝的胳膊道，“那咱们就不抄书了吧。”
衡宁福身帮道，“不如在永和宫请了几个嬷嬷来，尽早教了公主大婚时的规矩要紧，还有好些事若是现在不准备起来，日后难免手忙脚乱地。”
“按你的意思，只不罚她就是了？”皇帝微笑着看着衡宁，显然心情很好。
知道让克什图上了那道折子算是对了，意有所指，“公主是主子爷的女儿，自然心疼。”
“罢了，罢了，姑娘都为你这样说项了，朕再不同意可不是不近人情了？”皇帝会意地笑笑。
在一边的李德全佝偻着身子，人却很是精神，笑眯眯地说道，“公主大婚是宫里难得的喜事，主子爷也是高兴着呢!”
说了一会子话，走时又让衡宁随着李德全去了自己的私库去取一盒滋补的雪莲说要交给皇太后，温宪便先回了永和宫，刚刚出了门，便被李德全又引回了乾清宫。
“这兜兜转转的，真是折腾您了。”皇帝与衡宁相对而坐，皱眉道，“这一时间，朕也没有法子。”
“有什么的？不过是规矩罢了，倒是你心思太重，不如只关心着朝政上的事便好。”衡宁手上耷拉着一只暖套，百无聊赖地揪着上头的绒毛玩着。
“太子的事，是您的意思？”
开门见山？
得了，玩不成毛球了，停住手，抬眼望向皇帝，“是我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呢？”
“太子是皇上一手教养出来的嫡嫡亲的血脉，仁孝皇后的亲生子，就算有再大的过错，皇上也该看在皇后的面上再宽恕他一次，何况太子的能力你也知道，这个时候上哪再找出一个合格的继位者呢？”衡宁思虑再三，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一番话，不论成与不成，这是她给赫舍里氏最后的优待了。
皇帝低头沉默了半晌，“您的意思朕明白了，其实朕也舍不下他，等过段时间，外头复立太子的势头再盛些，朕便下旨。”
“咱们给了他这么一次机会，只盼着他能真正成人吧。”皇帝缓缓道。
衡宁知晓后事，此刻却做不到半分轻松，更不能安慰皇帝说一句“会的。”
出了乾清宫，行在宫道上，迎面瞧见一人，身后还站着几个哈哈珠子，笑道，“臣女请四阿哥的安。”
淡淡点头，这就是起磕的意思了，心里叹了口气，怎么生了这样别扭的性子。
“温宪快要出嫁，你现在虽说住在寿康宫，可是也常常到额娘那里走动，与她玩的，劝她收些心，专心做出点出嫁的样子……上次那样发着热跑出去的事不要再发生了。”
微微一怔，也不知怎地被他这硬梆梆地关心弄得鼻子发酸，“是，臣女会时时劝着公主的。”
见衡宁答应着，也不好多留，只往宫门方向去了。
你若关心幼妹，何不亲自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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