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交代

　　换了衣服，独自站在路边，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

　　“请到最近的心脑血管医院，谢谢，”

　　车后座，我默默地转向窗外，看不到沿路的风景，浮现眼前的尽是记忆中的画面，小时候根本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会不厌其烦地问相同的问题，

　　那年，妈妈回家停留不到半小时，便匆匆离开，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路追着妈妈跑，

　　妈妈的话，这辈子永远记得：“你是大孩子了，该懂事了，照顾弟弟，要是做得很好很乖，妈妈以后会回来看你们，”

　　“那是什么时候，”

　　“以后，”

　　这个以后，太漫长，让我和林强终日在期盼与失望中度过，

　　长大后，她好不容易在电视上看到了妈妈，

　　没来得及相认，妈妈又失踪了，

　　今日，这片金叶代表什么，

　　妈妈怎会突然出现，她终于愿意主动来找孩子了吗，

　　“小姐，前面是尚德私立医院，可以吗，”

　　“好，谢谢，”我从回忆中拉回，付钱，摸索着下车，感觉脸颊有抹冰冷的湿润，一摸，不知何时又流泪了，

　　借着眼前模糊的光影，我小心翼翼走进医院，一路询问，在护士帮助下挂了神经内科，医生了解症状后为我拍了脑部CT，对眼部也做了精心的检查，

　　“林小姐，”医生的语气有些沉重，

　　我将那片金巧攥紧心口，紧声道：“有什么问题，医生请直说，”

　　“您颅内的血块不算大，之前服用的药物让它化散了不少，最糟糕的是它的位置，如今已经压迫到眼部神经，造成您的视力迅速弱化，”

　　“啊……”我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咬咬唇，“那，我，我会不会因此失明，”

　　医生看着我，惋惜道：“失明是最坏的可能性，我们可以为林小姐开些活血散瘀的药物，再观察两三天看看，如果视力继续倒退，建议立刻做手术，”

　　“知道了，谢谢医生，”

　　……

　　会失明吗，

　　我茫然坐在公园前的长椅上，忽又感觉眼前景象清晰了些，

　　天色渐晚，隐约能看到一盏盏街灯亮起，擦身而过的行人三三两两，衣着打扮模糊可辨，

　　若是两个小时前，我也能看清楚一点，就不至于完全错过“金巧”了，

　　“妈妈……如果是你，你一定还会再来找我跟林强的吧，”

　　我轻轻抚摸那片金叶，小心地将它收进口袋，

　　街边等车，矗立在对面大楼的巨幅广告屏幕上，正在回播何蒋婚礼的盛大场画面，主持人略带激动的嗓音播报着现场，自然，那场有损豪门颜面的风波，有蒋昌国的威严在，不可能公诸于世，

　　能听到路人艳羡的感叹，婚礼现场的掌声如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祝贺声四起，那些幸福美好的场面，都是自我离开后进行的，

　　而留在我心底的，只有不堪回首的屈辱，

　　“萧萧，”黄色的跑车在街边停下，蒋逸华快步跑过去，

　　听到声音，我下意识背过身，迅速收起不该再有的酸楚，

　　他站在我身后，充满愧疚：“对不起，我……”

　　我抽了抽鼻子，笑着转身：“你没有哪里对不起，该说这句话的是我，破坏了你妹妹的婚礼，”

　　蒋逸华望着眼前这个女人的美丽脸庞，他很无奈，即使他能言善辩，居然也有无法开口的时候，

　　这一方是宠爱的亲妹妹，另一方是心动心疼认真喜欢上的女人，他从小到大任性妄为，何曾顾忌过世俗眼光，唯独这次，妹妹的婚礼，父亲在场，他百般矛盾没有及时站出来保护心爱的女人，

　　他握住她的胳膊，很轻，有种怕被拒绝的小心：“萧萧，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吗，”

　　“蒋逸华……对你而言，跟我做朋友，真的那么重要，”

　　“是，”

　　“但是你妹妹会反对，你父亲也会不高兴，”

　　这话一针见血，犀利的言语直戳他的心，

　　“他们没有干涉我交朋友的权力，”

　　“谢谢你的认真，蒋逸华，恐怕……我们连做朋友都不适合，”我轻轻拉开他的手，

　　“萧萧，给我一个机会，”

　　我仰起脸庞淡淡地笑：“蒋逸华，我有没有说过，除夕那晚，我跟林强是有生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真的，那时候，我也曾经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言下之意，以后不再可能，

　　他的眼眸变得黯淡，英俊面容跟着暗沉下去，

　　婚宴结束，宾客散去，热闹的宴厅变得清冷，

　　灯光有些暗淡，几只彩色气球静静落在地上，

　　蒋昌国亲自跟酒店保安部调查意外事件的原因，蒋玉琪也去了新娘室卸妆，放眼宴厅空荡荡的，何亚光靠坐在礼台的台阶旁，闭着眸子，像是醉得不省人事，

　　轮椅的声响由远及近，他微抬眼皮，看到孙秘书推着何振邦走近，

　　“何总，”孙秘书轻喊何亚光，

　　身为何家最信任的心腹，终究是个外人，孙秘书目睹了婚礼的一切，但也只能选择沉默，此刻，见从来意气风发的何总独坐地上，有种说不出的落魄，他不敢确定，可又隐隐觉得何总的孤独落魄是为了林秘书……

　　何亚光撑着身子，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半蹲在轮椅旁，

　　“爸……您生前的心愿，今日我终于做到了，”

　　“何总，”孙秘书谨慎地观察四周，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轮椅上的何振邦双目迸发灼亮，欣喜道：“也就是说，我没必要每天再像个瘫子一样，坐在这里了，”

　　何亚光脸色骤变，酒劲似清醒了一半，凑到他耳边低声冷笑：“不，我亲爱的叔叔，路还长着呢，只要没调查出害死我爸的幕后主使，你就得继续扮演这个瘫子，”

　　刚说完，高跟鞋的声音传过来，蒋玉琪已换了便服，身边是打扮讲究的董欣妍，

　　“亚光……公公，孙秘书，”蒋玉琪先打招呼，上前扶起何亚光，“我妈来了，”

　　董欣妍为躲避媒体，婚宴故意坐在角落，从头到尾没有现身说话，但其间的风波看得一清二楚，起初大屏幕的照片，让她为宝贝女儿愤愤不平，待看清林萧的容貌之后，她再也无法按捺，混进人群中，

　　“我认出来了，像极了金巧，就是那个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一群男人着迷到不惜散尽家财的女人，”这句话就是她带头说的，

　　“妈，”何亚光喊得客气，

　　董欣妍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咬牙切?地说了一句话：“以后远离那些狐狸精，别让我家玉琪伤心，”说完，拎着精致的皮包离去，

　　何振邦摇头叹了口气，

　　蒋玉琪尴尬地看过三人，望着何亚光：“被介意我妈的话，这个世界，她最恨的就是金巧，大家都说林萧是金巧的女儿，所以我妈……”

　　“玉琪……”何亚光站稳脚跟，“你爸刚才说，我们先去一趟蒋家，”

　　新婚夜，新郎新娘先回到的不是两人的婚房，而是蒋家，

　　蒋昌国大发雷霆，将桌上价值不菲的物件噼里啪啦全扫地上，阴沉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醉意熏人的何亚光，

　　孙秘书推着何振邦站在大厅内，两人都紧张地预感另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蒋玉琪扶着何亚光进门，惊喊：“爸，你别这样，”

　　蒋昌国将一张照片摔过去，语气沉重狠厉：“真是我的好女婿，今晚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何亚光惊疑地眯起眼眸，上前捡了起来，正是大屏幕上被人恶意公布的那一张，照片上那个被压在墙上的女人，脸上写满挣扎与抗拒，分明就是他在强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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