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初窈居开业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邵娉婷还熟睡着，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偷儿似的起身掀开被子离开。

　　垫着脚尖，提着鞋子走到外间，却见原本应该睡在榻上的人，此时抱着被子，在地上睡得十分香甜，怪不得昨夜好似听到一声巨响，原来是这小子从榻上滚下来了，也亏得怕他夜间冷，多给了他几床被子，这才没摔出什么毛病来。懒得理他，拉开房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倒真是个没良心的姐姐。

　　理好衣衫，头发也没梳理一下，脸也没洗，就开始在院中开始了一日之计在于晨的运动了。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

　　“扑哧。”房梁上有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也大大的吓了她一跳，肥胖的身子往后急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还未完全清理好的杂草丛中。

　　“哎呦，闵浩天，这大清早的，你想做什么啊。”她揉着屁股上的宝贝肉肉，叫苦连天。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真是别样的，好看！

　　某人抿着笑，从房檐上跃了下来，蹲在让面前，像个二痞子，嘴里还叼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草，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我说，阿初妹妹，大清早的你打的什么拳啊，在下怎么从没见过，姿势，是难看了些。要不，你求我，我教你几招实用的。”

　　捂住他的眼睛，用力推了一把，闵浩天也配合的向后倒去，宋惟初也顺势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一边说：“我一个女孩家家的，学那些做什么，我生来就应该是被保护的，而不是去保护人的！哼！”

　　呵，就她那样的小身材，还被保护？再把妆画的凶狠一点，都可以去大街上收保护费了。闵浩天心里如是想着，嘴巴却咧开了笑，也学她起身，拍拍衣衫上的土渣子，“也是，我们家阿初妹妹。可是有人抢着想保护的人哦。”

　　“那必须！”她嘚瑟，脸颊上的肉高高堆起。

　　“两位大早上的好兴致啊。”

　　大门口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匆匆回头，就看见了一袭青衣，头束玉冠的裴朗月一脸不爽的看着过于靠近的她二人。

　　“咳咳，朗月来的好早啊。”闵浩天笑着打哈哈，手也离开了她肉嘟嘟的脸，刚才本想捏几下来的，没想到，这家伙来的挺及时啊。

　　“是啊。”宋惟初也说，“朗月兄，成天往我这跑，也是不用去学院，去店里了吗？”

　　这真不是故意要他难堪，真心好奇而已，绝无他意。

　　看他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宋惟初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人家好心好意关心她，她居然倒是嫌人家来的太勤了。

　　尴尬的手上动作一停，悄悄的拿眼角余光去看他，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越捏越紧，就怕他下一秒就朝自己要账，连忙出声，“那个，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饭桌上。

　　满满一大碗地瓜粥，一小盘水果，两个小小的窝窝头，还有一个摊鸡蛋。

　　怪不得这么胖，这么能吃！

　　知道闵浩天在鄙弃自己，宋惟初淡淡的说：“不知道一天之计在于晨嘛，早晨吃好点，对自身身体好的。而不是长胖的！”

　　“是是是，阿初妹妹，你说的都有理。”闵浩天摇头，不与她争辩。

　　“只是我这身子怪得很，不论吃多，吃少，或者说越运动，越消耗体力，反倒长得越开。朗月兄，你看，我是不是体质不好呀。”她咬着筷子问，转眼间，一小碗地瓜粥一下肚。

　　裴朗月眉头一簇，也是摇了摇头，“我也只是根据古籍上的记载，配置一些大家都适用的药丸药粉而已，这其他方面，容我想想办法。”

　　看他确实为难，她摆手，“不急，不急，反正我又不急着结婚生崽。哈哈哈。”

　　她笑的豪迈，一仰头又咕噜咕噜喝完了剩下的粥，舔了舔唇角，看着还剩下的菜，皱起了眉，又捻了几片水果，就放弃了。这小肚子看着容量大，其实小的很呢。

　　擦擦嘴，洗洗手，仰头阔步，走走走，宋大小姐，要出门考察去了。

　　许是因为白日的原因，这沿河的画舫，清静的很。一路上也就碰见几个粗杂役推着些什么东西去倒。

　　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画舫，宋惟初嘴角始终挂着笑，女人的钱自古以来就好赚，除了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便是这些那身子赚钱，又想拿着钱买个安稳的风尘女子了。

　　“朗月兄，你说这些女子，好相处嘛。”她从未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她需要一些心里准备。没想到，他不仅没回答，脸皮也红的跟柿子一般，支支吾吾半天，才听清他说的原来是，“我从未去过这种地方，我，我怎么知道。”

　　倒还是，清纯的少年啊。

　　掩着嘴直笑，她眯着眼睛看向那缤纷的河面，“都是苦命的人，沦落到那般天地，多少都有些坏脾气吧。但是，有的人，表现在外，有的人深藏在里。”

　　不远处，有个衣着花哨的女子，坐在岸边指着一个小丫头直骂，闵浩天早就看不过去，跑了前去，好声替那丫头求着情。

　　“咬人的狗，往往不叫。这样的狗，吠的越大声，其实也只是个声势而已。”

　　宋惟初说完就朝着那几人走去，没有瞧见，裴朗月的眸子越来越深沉。

　　“哎哟，这大早上的，漂亮姐姐，动什么气嘛。”脆甜的嗓音配不上怪异肥胖的身子，足足矮她一个头的小丫头娇笑着讨好一个画舫的女子，倒也奇怪。

　　“哟，谁家的胖丫头啊，倒是跟我这样的人说什么好话啊，小心叫你爹娘听了去，非打死你不可。”好话倒是人人爱听，那女子揉着额角娇笑。

　　宋惟初舔着脸，笑的谄媚，“这般漂亮的姐姐，我爹爹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迁怒与我呢。”

　　“呸。”女子嗤笑，“寒舞，你要是这般会说话，姑娘我也就不会罚你了。”

　　那丫头跪的直直的，一脸倔色，只看那样子，宋惟初就知道这货，绝不是个善茬。索性装作没看到她，和那女子继续套近乎，“漂亮姐姐。这几日是不是睡得不安慰啊，老是心烦气躁，很容易就动怒。”

　　“哟。小胖丫头，难不成还是个大夫？”

　　“我哪有那本事，只不过爱好些美颜之术，一看漂亮姐姐容颜这般精致，就是气色不太好，就瞎猜的罢了。”她揉了揉鼻尖，有些怯懦的样子。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女子笑的前仰后合，眼泪差点都快笑出来了，上上下下指着宋惟初道：“你爱好这些，怎么自己这般模样？小小年纪，就出来行骗？怕不怕我将你送去官府。”

　　她“嘿嘿”一笑，眼色狡黠，“莫不是真让我说对了，漂亮姐姐不敢承认？”

　　女子眉心一皱，就要说话，却被她硬生生打断了，“姐姐，眼圈青黑，额头长痘，眼白发红，难道不是没有休息的好的原因？这大早上的，所有人都还在安眠，独姐姐你在外面训斥小丫头，难道不是睡不着的原因？姐姐身为女人，难道不知道最好的美颜方法便是好好休息吗？”

　　“哼。我倒是想！！只是做我们这行的~~，你倒是说说，你能有什么办法？”女子理了理衣袖，笑看着她。

　　果然是风月场上的高手，翻脸比翻书可快了不止一两倍那么简单，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必能学到很多在生意场上能用得上的东西。

　　宋惟初依旧笑眯眯的，摊了摊手，“我的店子还没开业，没什么东西可送给姐姐的，不如这样，姐姐给我一个名字，改名东西置办齐了，第一个给姐姐送来。”

　　“梧桐。”女子笑了，双眸定定的看着她，“我叫梧桐。”

　　“好的，阿初记下了，到时候还望姐姐多多照顾小妹了。”

　　从后街回来的时候，裴朗月一直皱着眉不说话，闵浩天倒是缠着她问了许多，她只是笑，也不说话，偶尔转头看看裴朗月。

　　眼看着快到家了，那个闷葫芦还是没打算问她，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火气，抬脚就往里走，步伐之大，一不小心，就踩着自己的裙角摔了个狗吃屎，要不是宋惟心恰巧从里往外走过类，这一下肯定是摔定了的。

　　宋惟心堪堪稳住她那肥硕的身子，背心的汗就湿了一片，还以为自己会被她压死。

　　“你小心点，会死吗？”他按按因撑住她而微微发疼的的肩膀。

　　她却不说话，提脚就往里面走，宋惟心不明所以，只好看向闵浩天，后者干咳几声，那手悄悄指了指一直蹙眉不说话的裴朗月。

　　宋惟心会意，跑到他身边，小声又小声的问“我姐，跟我未来姐夫闹脾气了？”

　　倒不是他乱说，自从从某人那里知道些所谓的“内幕”后，他坚信不疑的认为，这个裴家的小子，就是他未来的姐夫了。

　　“惟初。”

　　就在宋惟初快要进屋并关上门的时候，裴朗月还是忍不住出声了，“你，不可以和那些女子打交道。”

　　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家，怎么可以和那种，那种人做生意呢。

　　“你要想自己做点什么，我可以，可以给你安排几个靠得住的人，不一定非得自己去做啊。”

　　虽说，现如今对女子并没有那么严苛，但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成天抛头露面的，总归是对名声不好的，他不想，也不愿她这般对自己。

　　宋惟初双手还放在门上，表情狰狞，“每个人生而不同，你没有任何的资格去评价任何一个靠自己劳动力吃饭的人。自从经历的之前的事，我早已明白，若我一直依靠别人，那么，在任何人面前，我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无论是夜家，还是宋家，他们欠我的名声还少？我就是要靠自己一点点，慢慢赚回来。”

　　她说的没有错，他没有资格，去过问她的任何事。

　　拂袖离去，有点决绝的样子。

　　宋惟初一懵，呆呆的看向闵浩天两人，“我什么话，说重了吗？”

　　她好像也没有说什么重话吧，难道，其实，裴朗月是个非常小气的男人？

　　倒不能说裴朗月小气，只是他想得太多，将她的话也理解的太多了。也不想想，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丫头，怎么会说出更多话语之外的意思呢。

　　虽然，还是有些埋怨，但是裴朗月也并非不管她了，她缺什么，他第二天就能都送来，只是他自己，直到初窈居开张那天，都一直没有出现。

　　初八一早，邵娉婷就带着府上的丫鬟跑来了，一身桃红的交领宽袖裙裾，腰间一条同色的腰带，右侧还挂着一枚桃花形的玉佩，外罩一见鹅黄的团花褙子，显得越发娇俏可爱了，也足以见得，这邵文然在官场是越发的如鱼得水看了。

　　巧的是，宋惟心当天也穿了一声鹅黄的文人袍子，腰间挂着朱红的穗子，惹的宋惟初打趣他，这是缘分，这邵娉婷必会成为她的弟妹。

　　谨夫人也让人送了礼来，大街小巷也有不少闻名而来的男女老少。远远一看，还真是热闹。

　　此时吗，宋宅内。

　　“爹，宋惟初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自己在外面开了个铺子，你说，这不是丢我们宋家的脸吗？”宋若风早就听说此事了，就等着今天来说，好让她爹去砸了她的铺子，让她更加丢人才好，“听说当日，宋惟初只穿了贴身衣物就跑了出去，这哪来的银子啊？”

　　他当然知道是哪里来的，身侧大夫人曲氏还是淡笑着喝着茶，就仿佛一句话都没有听见，那边厢二夫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这边厢三夫人云氏直直的看着宋若风，指尖都快陷进了肉里。

　　“爹啊，我们若雅就要出嫁了，可不能这时候让宋惟初去丢人现眼啊。”宋若风显然没有意识到，还在自顾自的添油加醋，“听说，这许多当红的妓子，可都去了她开的那个什么初窈居了，真真的不要脸，可那些人做生意，这不是打我们宋家的脸吗？”

　　“二姑娘。这话就错了，当初老爷可是把我的惟初亲口赶了出去的，话说她以后不管发达还是落魄就都不关宋家的事了，你口口声声说丢了宋家的脸，倒是哪里的话。”云氏眼一横，直起了身子，这些丫头，真是欠收拾的很了。

　　宋若风身子一颤，还以为宋惟初一走，这个三夫人便要失魂落魄好久，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就再次如以前那般了。

　　宋若颂看了眼被云氏一凶就焉了的宋若雅，心里鄙弃了一声，面上却拿着绢帕掩着唇咳嗽了几声，小声的说：“三娘说的极是的，可是今日是爹爹的寿辰，怎么不见惟心小弟呢。”

　　今日，正是宋百德的生日，也不是整寿，便没有大办，就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而已。说来也奇怪，像是故意的一般，宋惟初偏偏把开张的日子定在了次日。

　　云氏倒也不是个怕这怕那的人，看着总是一副病怏怏的宋若颂，冷笑，“平日里，可没见你关心我家惟心呀，今儿怎么这么好心啊。”宋若颂想要开口，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没成想，人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不过，我也不是不敢说。惟心给惟初送礼去了。放心，丢不了你们几位宋家大小姐的名声，我们家惟心跟着我云家的兄长去的，代表的是云家。到底是血肉相连的，比不得其他那些人。”

　　“三娘，这话说的。”

　　“够了，能不能让老夫安安静静的吃个饭。”

　　终究是忍不住了，宋百德一拍桌子，结束了关于宋惟初的谈话。只是，自此，无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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