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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君王


未央宫中,邬似秋到底还是没有折磨落言归多久,毕竟她自己也很疲惫,看了一个时辰,眼睛就已经睁不开了。

        在第四次头磕在桌上,邬似秋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京都的官员关系网我看了就算了,为什么还有各地的,甚至诸侯国的官员我都要查看?!”

        旁边靠着柱子打瞌睡的荣喜,被邬似秋的问话惊醒,马上站直,垂头回到:“这时太皇太后的安排,说是让陛下在年前全部看完。”

        “年前?”邬似秋看了看桌上只剩下一点的卷宗:“朕明天就能看完!”

        荣喜偷瞄了一眼邬似秋,低头表情扭曲地的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然后回到:“陛下,这卷宗有两个屋子,现在只有搬了一个书架,一个屋子有二十个书架。”

        邬喜团看着桌上的卷宗,闭上了眼睛,魂游般往外走:“那也算了,今日朕实在不行了,明日在说吧。”

        荣喜也跟了上去,他要通知宫人,陛下沐浴更衣,准备安寝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邬似秋停下脚步,转头对着还站着磨墨的人说:“行了,昨日陪朕熬了那么久,去休息吧。明日再来,继续给朕磨!”

        殿外廊下灯火通明,但是院中却漆黑一片。

        邬似秋一人走在最前面,落言归落后一步跟着,两人都穿着的白色锦衣,都绣有暗绣,外罩月白色大氅,只不过邬似秋多了一件雪狐狐裘披风。

        因为要路过一段没有廊桥的地方,所以落言归手里还握着一把纸伞。

        其余宫人缀在四五步之外。

        因为昨日一晚没有睡,现在邬似秋已经感觉自己在飘着走,脚不着实地的感觉,走到露天路段。

        也知道天寒路滑,自是小心一点,但是依旧脚下一个不注意,向前滑去,整个人往后一仰,还没有反应过时,只看到头上的纸伞上画着红色的梅花,落入一人怀里。

        邬似秋看到举着油纸伞的人,垂目看着自己,确实好看,从下往上看也好看,难怪自己小时候色迷心窍,说出那通话来。

        撑着扶着自己的手臂,站了起来,嗯,箭不愧射得好,手臂肌肉很强,送去羽林刚好。

        松手的时候,还顺手捏了捏,捏完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将手背后背装作若无其事往前走。

        落言归神情淡漠地看了看自己被捏的地方,随后跟了上去,继续为邬似秋遮蔽鹅毛大雪。

        油纸伞不大,遮两个人有些勉强,邬似秋默默的放低了速度,几乎与落言归并列走在了一起,直到纸伞将两人遮住,邬似秋才维持这个速度两人同撑一把伞回去。

        接下来一直到除夕节的下午才将所有的看完,当然也只是囫囵吞枣而已,两人一人磨墨一人看书,倒是相处得不错。

        将最后一本看完,邬似秋将手中的卷宗一摔,就站了起来:

        “朕!朕终于看完了!朕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了!荣喜,给朕把这些东西搬回去!不要放在这儿碍眼!”

        邬似秋恶狠狠地指着地上的卷宗说道。

        “碍谁的眼啊?哀家看看,是什么东西让陛下这么恼怒。”

        突然房外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

        邬似秋连忙缩回手,对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太皇太后行礼:“参见皇祖母,皇祖母怎么有空来臣这里,皇祖母派人来叫臣去长乐宫就成了。”

        穿着红色盛装,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纹样,雪白的发间两只凤钗一步一晃,太皇太后扶着榕湘的手走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位戴着高冒的太监。

        那六位太监手里还抬着三个巨大的木箱,邬似秋看着那木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太皇太后接下来的话让她预感成真。

        “哀家是来给陛下送一点东西,让陛下仔细看看,毕竟陛下这几天看的都是表面上的东西。”

        太皇太后直接就走到案牍后面坐着,翻看邬似秋放在桌上的记录,看着因为时间缘故潦草的字迹,淡淡开口:“看来陛下还要在学一学书法,陛下写的也只有陛下能看明白了。”

        邬似秋连忙说:“是,从明日起,臣每日临帖。”

        太皇太后对着邬似秋和蔼点头,随后看向落言归问道:“在这儿住得怎么样,陛下给你安排好职位了么?”

        落言归将砚台放下,恭敬回答:“安排好职位了。”

        语气顿了顿,看了看砚台,继续说道:“陛下给臣安排了一个每日磨墨的职位,已经磨了有半月有余。”

        太皇太后一听,也不笑了,转头看向了邬似秋。

        邬似秋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不就让你磨了几天墨么?你还告起状来了。

        开口解释道:“不是如此,是想着年后在做安排,现在只是一个暂时的位置。”

        太皇太后凉凉开口:“陛下还是雅致,红袖添香之事也做得来了,难怪陛下小时候总吵着要娶言归,那既然如此,那便娶了吧,还省了被大臣们逼婚,还得想借口。”

        在这寒冬腊月里,邬似秋只觉得背后的汗水已经出来了。

        “其他人出去,哀家有事与陛下商议。”

        荣喜、榕湘、落言归福了身,便退了出去。

        邬似秋眼睁睁看着门在她面前关上,赶忙求饶:“皇祖母我错了。”

        门外,荣喜、榕湘各自站在一边,将门守住,落言归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雪地。

        一刻钟时间过去,邬似秋打开了门,扶着太皇太后出门。

        太皇太后出门后,将手搭在了榕湘的手上,随后对着荣喜说:“伺候皇上更衣,晚上还有除夕宴。”

        荣喜赶忙跪下:“喏。”

        太皇太后走后,邬似秋才面色痛苦将左手伸到嘴边吹了吹。

        荣喜站起来一看,忙惊呼:“怎么这次打得这么重?都打紫了!奴才这就给陛下拿药去!”

        提起衣摆,就小步跑了出去,路过落言归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瞪人家一眼。

        落言归没有管荣喜,直往邬似秋左手看去,邬似秋左手手心已经整个肿起来了,发红发紫,看到伤势如此严重,剑眉轻皱。

        走下庭院,捧起一捧雪,来到邬似秋身边,随后将雪放到邬似秋手心。

        邬似秋还来不及阻止,那捧雪就已经敷上去了。

        “不能用冷敷,朕这手,用冷敷,会看起来特别严重,半个月痕迹都消不了。”

        落言归动作一顿,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伸手想要将那雪挥去。

        邬似秋将手往后一缩,躲了过去:“没事儿,放都放上起了,只不过后面看着吓人罢了。”

        但是落言归很是执拗,用骨节分明的手,抓住邬似秋的手腕,将那雪仔细的抹净,然后用衣袖将雪化掉水给拭净,然后用自己的手捂住邬似秋的手。

        邬似秋被捂住的手指微微一缩,她不是很明白落言归现在的动作,将手从落言归的手里抽了出来,在半空中甩了甩,什么话都没有说,回了房。

        落言归没有跟上去,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眼神复杂,良久之后,才将手放下,眼神重归于平静。

        没有一会儿,荣喜拿着药回来了,仔细的将药膏涂抹在邬似秋的手上,将药上完之后,才叫人进来为陛下更衣。

        荣喜将房门关好,站在房门口等着邬似秋换好衣服出来,看着一直站在廊下看雪的落言归,心里腹诽道:

        什么红袖添香,分明就是祸国妖妃,见陛下第一面,就给了陛下一箭,陛下,太皇太后还不追究此等大罪;陛下居然还重查当年的旧案;今天太皇太后居然为了他,将陛下打了一顿!

        什么红袖,就是妖妃!

        屋内,邬似秋闭着眼睛想事情,宫人小心避开左手上的伤势,为邬似秋换衣,梳洗。

        今日晚宴,她要将落言归带去,将落言归安置在她位置之下,她不想被逼婚,那么落言归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而且这样落言归就是她明面上的人了,以后的一路提拔,速度快些,也只是被说些闲话,这样倒是给了她很多便利,帝王的风流韵事,那个王朝没有,做一次中心也不是很大问题。

        这点事与她以后要做的事儿相比,倒是显得不足挂齿了。

        想通之后,邬似秋睁开眼,宫人也将香囊给邬似秋挂在腰间,邬似秋看见开口:“取了,香囊以后不必准备了。”

        邬似秋的突然出声,吓了为她佩戴的宫女一跳,居然愣住了。

        邬似秋开口解释:“无事,皇祖母不喜,以后都不佩戴了。”

        宫女连忙将香囊取下,低声回答:“喏。”

        邬似秋见一切都准备妥当,跨步走了出去,对着门口守着的荣喜道:“将落言归的席位,安排在朕的左下手角。”

        荣喜抬头不敢置信:“皇上!不合礼数,那个位置可是······”

        邬似秋打断:“你只管去安排便是。”

        “陛下这么做,太皇太后有要惩罚陛下了。”

        邬似秋抬起受伤的手给荣喜看:“惩罚过了,此事皇祖母不会过问的。”

        “但是、就算是太皇太后不过问,朝中大臣也会······”

        邬似秋眼睛一眯:“朕叫你安排!”

        荣喜:“······喏!”

        说完赶忙小跑去安排坐席,插一个位置进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邬似秋将受伤的手缩在衣袖之中,走到落言归身边,微抬着下巴:“朕如你的意了,走吧。”

        落言归沉默着跟上去。

        去往大殿的路上也有一片露天的路段,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但是这次落言归没有像往常一般为邬似秋打伞,因为这次自然有其他人为邬似秋遮雪。

        宫女低垂着头,双手为邬似秋撑着伞,小步跑跟上,这次邬似秋也没有照顾为她遮雪的人,任由风雪落在为她雪的人的身上。

        毕竟这次,从现在开始她就不是傀儡了,而是手拿帝王剑一剑斩断所有丝线的君王。

        一个要将整个国家权力握在手里的那个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人琢磨不透的君王。

        她知道皇祖母为什么将落言归给她了,前世她没接住,但是皇祖母依旧为她铺好了路,只不过晚了,终究是晚了那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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