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何为道,何为命
阴兵的厉害我领教过，当初在弱水河畔若不是六爷出手相助，只怕我已经走不到这里。
而且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二十年前已经从溪水村消失的六爷，为什么出现在弱水河畔，而且那个镇守的阴兵口中所谓的大人，又是什么人。
但现在我面对的阴兵，比之前面遇到的，不知强大了多少倍，我或许没有与其对抗的那个实力，但至少我有一颗敢于反抗的心。
阴司不仁，我要反抗，命运不堪，我亦要反抗，便是天道不公，我林长生也绝不愿意做别人手中的棋子。
看着阴兵手里的黑色长枪宛如黑色的闪电刺向我的咽喉，我丝毫没有退缩，量山尺划出呜呜的风声，准确无误的与其撞到了一起。
阴冷。
当量山尺和长枪撞到一起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阴冷传遍我全身。但即便这样，我并没有半分退步，我知道，要反抗，就要坚持。
“哼，区区小儿，谅你乳臭未干，凭借什么与我相争？”
阴兵脚下一拍座下的白骨骏马，那骨马踏出一步，一股大力伴随着阴冷的黑气向我压了过来。
“凭什么？凭我一颗心，凭我是这天地间的生灵，万物皆有灵，万灵皆平等，我如何不能与你相争？”
我顶着那股力道，死死的钉在地上，盯着阴兵毫不后退。
“平等？真是笑话，人有三六九等，万物生死皆由阴司掌管，我叫你生则生叫你死则死，你如何与我平等？”
阴兵再次拍了骨马一脚，那骨马又踏出一步，这一下我脚下顶不住那山岳一样的力道，在地上擦出一条长痕，滑出数步。
同时阴兵的气势再次强横起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我感觉全身都像是被巨石压住了一样，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但我既然选择了反抗，又怎么会因此后退？人生一世，苦难何许多，若是遭受阻碍就退缩不前，谈何顶天立地！
“你叫我死我偏不死，我要我生我自当生，你为阴兵，镇的是地府千里，我是守灵人，守的是九州万里，我如何不能与你平等？”
“你说你可管万物生死，殊不知你自身无心，本就是他人傀儡，无魂无灵，又岂能知晓万物万灵的平等？”
我口中大喝，量山尺爆发出一阵温热的光芒，将我周身的黑气驱散，温暖再次回归我的身体。
待那温暖传遍全身，我心里士气大盛，一鼓作气，竟是将量山尺送了出去，把阴兵手里的长枪都击退了数分。
那阴兵显然没有料到我竟然能有这样的能力，盔甲下面的幽蓝眼睛杀意阵阵，黑气翻滚间腰杆一弯，长枪刷的一下将我推倒了一米开外。
“我镇守阴司地府，代表的便是天道，天道早已注定你的生死，岂能容你更改？”
“你说我无魂无灵，那便如何，大道三千，俱是无情，苍生受制于天，万物皆归于道，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我感到自己的手腕都是一阵剧痛，一滴滴的鲜血已经从中流出，显然，我的手臂已经在阴兵的大力之下扭曲了。
但我的愤怒我的不甘却让我气势更盛，就算我手折了，我还有腿，我腿断了我还有嘴，还有我的身体。
只要我灵魂尚在，我就要反抗到底。
“大道无情，天道无常，但从不强行干预人间任何事，人之生老病死当是自然而为，何须你强行要人生死？”
“你身为阴兵，当镇守地府，保得人间太平，却不思其职，强夺他人生死，既是如此，要你这阴兵有何用？”
“若是天道不公，万灵皆怨，那我打破这天道又有何妨！”
滴滴鲜血不住的从我的手臂上留下，但我却感觉到我内心的战意更加的强烈。
我爹以前曾经说过，天道无常，但万事万物都应该有自己的规律，这种规律并不受制于天道，而应该是万物自身的选择。
既是万物自身的选择，那又何须别人来掌管，天道不能，阴司更不能。
万物皆有灵性，灵性是属于万物自己的，便是在这天，这地，这花草树木，这爬虫蚂蚁，有其灵性，又为什么要你阴司来掌管生死？
阴兵的气势更加的阴沉，显然没料到我竟然能够冒着他的力道对峙这么久，更没想到和我一翻唇枪舌剑，竟然会落入了下风。
当下怒喝一声，手臂打直，长枪的力道再次加剧，我听到自己手臂一声闷响，随即扭曲了下去。
“哼！信口雌黄，我说了我代表的是阴司地府，是天道，要你死你就必须死，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的结局，这就是你的宿命。”
阴兵的话掀起滚滚黑雾，震得我心里一阵翻涌，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腥红的唾沫星子。
而我的双脚也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道支撑，加上手臂断折，在阴兵的长枪之下，我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举手再次格挡了过去。
疼，深入骨髓的疼。
我看到阴兵的长枪没入我的手臂，也看到我的手臂飞上天空，洒出漫天的鲜血，红的惊心动魄。
随即阴兵一声大喝，顿时狂风大作，黑雾漫天，其身后整齐的队列，踏着相同的步子向我们冲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的身后到底还有多少阴兵，但我知道，无论有多少阴兵，只要我林长生尚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倒下，我就不会放弃。
我右手没了，还有左手，左手没了，还有双脚，我要战斗到底，反抗到底。
“林家的人，果然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林承北，你有一个好儿子！”
白无相看着已经鲜血淋漓的我，满脸的震惊之色，微微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陈二炮高声骂了一句我没听清的脏话，举起桃木剑迎上了整齐列队的阴兵，他没有畏惧，也没有退缩。
可儿站在我的身边，不停的将布条往我肩部的伤口上压下去，希望可以借此止住我不停流出的鲜血。
随着我体内鲜血的减少，我感到身体开始发冷，这种冷不同于阴气或者尸气带给我的那种凉气，而是从身体里面发出的冰冷。
我一直在和死神擦肩而过，但这一次，我知道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死亡，我甚至不怀疑，今天就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夜。
我努力把头抬起来看着可儿，她脸上已经沾染了灰尘，裙子上也不再洁白如新，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没变。
我仿佛看到在幽冥桥边的小屋中，她半怒半笑的瞪着我说要挖出我的眼珠子，拉着我的手走过幽冥桥。
我就要看不到她了吗？我也要看不到陈二炮了吗？
我感觉眼前的场景不断的变化，从我记忆开始，每一个人，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场景，都似乎一一从我眼前闪过。
它们都很真实，真实到让我感觉好像一切都是在不久以前我才经历过的，所有的人都距离我很近，却又很遥远。
我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忘掉这下场景，舍不得忘记这些人，更舍不得放下心里的那一份感情。
我为什么和别人不同，因为我有只属于我的灵魂，因为我有只属于我的生命，因为我有只属于我的感情。
我的灵魂我要它能自由飞翔，我的生命我要它能茁壮成长，我的感情我要它能遍地开花，洒满九州大地。
我舍不得这人，舍不得这天，舍不得这地，也舍不得这花草树木飞鸟虫鱼，我生于天地，和它们一样，都是一样的生灵。
我是守灵人，我该如何守护着天地间的生灵？
“唉，我曾经发誓不再医治天下任何一人，到头来还是破了例。我受恩于林家，该还的也还了，我本想归隐于山，奈何命运无常，不由我意。”
“多少年了，林家...我终究摆脱不了这一切，不过那也无妨了，命运无情，那今天我白无相也逆天一次，既然你们要林家的人死，那我就要林家的人活。”
“我是黑白圣手白无相，这天下没有我治不了的病，也没有我救不了的人！”
模糊中我听到白无相声音震天，将我的长命锁高高的举起，随即长命锁上光芒再次亮起，将我笼罩了起来。
在这光芒之中，我感觉自己舒服多了，意识也是清晰了几分。
但白无相并没有在我身上多做停留，而是手掌一挥，将光芒牵引到了原先茅屋所在的地方，没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我忍痛看着白无相所做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的内心很凄苦，很悲痛，也很无奈。
当那束光芒落下的时候，白无相像是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一样，无力的坐到了地上，盯着光芒没入的地方看着，眼里光芒汇聚。
他的背后，阴兵已经汇聚成黑色的河流，翻滚着浪涛流了过来。
但他依旧没有理会，只是紧紧的看着原来的地方，眼里流露出一丝期盼，一丝压抑，一丝痛苦，也有一丝欢喜。
我说不出他的眼神里到底包含了多少东西，但我知道，接下来要出来的，绝对是他想看，但却有一直无法看到的。
“白前辈，让开啊！”
黑色河流已经流了过来，我一声惊呼，如果他再不让开，只怕就要身首异处。
但就在我的声音落下的时候，我看到他背后的阴兵突然间一声凄惨的嚎叫，齐齐倒退，充满了惶恐。
随后一股青色的光芒从他背后闪现出来，将他轻柔的包围了起来。a(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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