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记忆：他对抗命运
大唐鸿思8年12月31日，晚上11点，帝京长安，祭祀区，帝国医科大学，主教学楼二层，大宴会厅。
医大校长赵普民站在冰箱前。
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他一动不动，但他的大脑运转着，他的身体运转着，而那液体，流下着而且一直流下着。
大厅里，红光闪烁，仿佛新的世界。
他信心充盈。
他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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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民回忆往事。
——第二天的朝会。
大唐皇帝李鸿思放下报纸，看着赵普民，说：“看来，陈恩惠不是当省长的料。现在国情紧要，决战在即，不是可以尸位素餐的时候。不如，你去江南，先当几天江南总督？”
赵普民：“我弟弟刘普心……”
皇帝：“不是说了，你弟弟不行。”
赵普民：“什么时候说了？”
皇帝：“你是不是失忆药吃多了？”
群臣大笑。
皇帝：“你弟弟比陈恩惠还傻，不是那块料。”
赵普民：“那是我亲弟弟。”
皇帝：“我说了，这不是理由。而且，‘基因变异重组’是你说的。你说，血脉不能决定能力，因为基因可以变异重组。我觉得，你是变异得聪明那一类，而你弟弟，显然是变异得傻逼那一类。”
人群哄笑。
赵普民大怒。
皇帝：“最近，他们不弹劾你，开始弹劾你弟弟。我可以负责地说，弹劾你是不对的，但你弟弟，已经够得上诛十族了。我看你面子上，才不管他。”
赵普民：“他们离间我们一家人。”
皇帝：“你家人都是傻逼。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赵普民转身走了。
这是朝会。上朝的时候，他当着几百群臣就这样招呼都不打地转身走了。不过，人们都习惯了——因为他是不近人情的赵普民啊。
就像往常那样，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鸿思笑了笑——但这次，他的表情却有点“尴尬”。
皇帝说：“我要看看，事情要到什么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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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民回忆往事。
——下午，内廷集会。
奇怪的是，赵普民被通知来开会。
他很久不来内廷，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还算不算内廷人。
100层的内廷总部，只有两个人：赵余央、张强生。卢子罗、唐魂去了辽东；张名在洛阳——等等，张名似乎也不是内廷人了。
赵普民：“干什么？”
张强生：“情况正在起变化。皇帝在平衡内廷、外朝。”
赵普民想：“我算内廷吗？”
赵普民说：“你是说，皇帝杀了陈恩泽？”
张强生：“你的脑路越来越奇特。你怎么想到那儿的？妈的，陈恩泽这个内廷的叛徒！他也算内廷人？”
赵余央：“内廷要团结。”
赵普民：“很好，我就等着你说这话——刘普心要当江南总督。”
赵余央：“这就是我要说的话——刘普心不能当。”
赵普民：“为什么？”
张强生：“信仰让你看不见看见的事。刘普心是什么玩意儿？”
赵普民：“他很有能力，为人正派……”
张强生：“朝廷骗人的把戏，怎么把自己骗了？你忘了，你是怎么教他的？”
赵普民皱眉，说：“教什么？”
张强生：“就像教皇帝。”
赵普民：“哦，皇帝是假神子，但我弟弟，是真本事。”
赵余央：“你真忘了？”
赵普民：“忘什么？”
张强生：“妈的！我告诉你多少次，别他妈吃失忆药！失忆药是我们让别人吃的，不是让自己吃的！”
赵普民：“我没吃！”
赵余央：“我想起一个笑话：孟婆煮了一锅孟婆汤。她想，孟婆汤煮好了没？于是，她尝了尝。尝完，她想，孟婆汤煮好了没？于是，她尝了尝。尝完，她想，孟婆汤煮好了没？……她就一直这么尝着，尝到宇宙的末日。”
张强生大笑。
赵普民：“悖论。如果有孟婆汤这个东西，它会让人忘记一切，甚至让孟婆忘记她是孟婆；因此，没有这个东西。”
赵余央：“那你为什么有失忆药。”
赵普民：“某种物质可以阻断神经，好像让人失忆的样子，于是，我把它叫失忆药。但你必须明白，记忆还存在着，只是你没知道它。真正的失忆只有一种：死亡。”
赵余央看着赵普民。
张强生：“够了！我不说废话，直接说——你弟弟是个傻逼，他当江南总督，对谁都是灾难——当然，除了大明。哦，还有大民，哦，还有大元、大夏、大汉、大清，哦，还有逆贼、邪教……什么意思？哦，我的意思是，你弟弟当总督，对我们、对朝廷、对大唐，是灾难！”
赵普民：“你够了！我不许你侮辱我家人！”
张强生：“什么傻逼台词？你在演戏吗？‘我不许你侮辱我家人’？——这是他妈什么鬼？”
赵普民转身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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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民回忆往事。
——晚上，皇帝要见赵普民。
赵普民来到后宫。
皇帝在等着他。奇怪的是，桌前还有几个人：大唐宰相杨明阳、河北总督赵正豹、山东总督孔之伦、前大明王爷朱鸿风（现在的贱民孙鸿风）、他老婆陈彩霞，而且玫瑰也在。
赵普民想：“真他妈见鬼，这些人怎么可以来后宫。啊，我也是男人了，也不能来后宫。”
杨明阳、赵正豹、孔之伦、孙鸿风、陈彩霞、玫瑰都看着他。
皇帝抬手示意：“请坐。”
赵普民坐下，说：“干什么？”
皇帝：“没事，请你吃饭不行？”
赵普民：“肯定有事。”
皇帝看着人们，说：“赵普民就是这么直接。”
赵普民：“我弟弟的事？”
皇帝：“不是。”
赵普民：“陈恩泽的事？”
皇帝：“陈恩泽的事就让他过去。”
赵普民：“你为什么要说‘陈恩泽的事就让他过去’？难道……”
皇帝：“我第三次说，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杀他？杀了他，谁当总督？我们是朝廷，我们是一个集体，不要分什么你我。”
赵普民：“我弟弟……”
皇帝：“就算你弟弟是我们的人，他也是废物。我手下到处都是废物和奴才，为什么要他？”
赵普民：“他不是奴才！也不是废物！”
赵普民看着杨明阳、赵正豹、孔之伦、孙鸿风、陈彩霞，再看看玫瑰，再看看孙鸿风，说：“你想让孙鸿风当总督？他才是废物！”
皇帝看着赵普民，说：“你……为什么这么想？”
赵普民：“他是你亲弟弟。”
皇帝：“跟那没关系。”
赵普民：“如果他不是你亲弟弟，他为什么能在这里吃饭？”
赵普民继续看着杨明阳、赵正豹、孔之伦、孙鸿风、陈彩霞。杨明阳、赵正豹是他的小舅子，孔之伦是他的儒教教主，孙鸿风是他亲哥，陈彩霞是他嫂子，玫瑰是他情人。
赵普民想：“他们一家子啊！我才想明白！果然是真的，皇帝要抛弃内廷。”
皇帝说：“你别瞎想。他们来，只是刚好来。”
赵普民：“难道你不是为了家人？”
皇帝看了一眼在场的人，说：“这分主次的。”
赵普民：“主次？假如为了所谓的大唐，你可以牺牲你的家人？”
皇帝：“我以为，你不是这么极端的人。你要明白，所有概念都是想象。”
赵普民：“意思是，所有概念都是信仰。”
皇帝：“你也可以这么说。信仰就是相信不可相信之事，但是，不是所有不可相信之事都是信仰。某些一看就是假的，或者早晚注定破产的事，就不是信仰。人们都知道，你弟弟不成器。”
赵普民：“你凭什么说我家人不成器？你家人才成器！”
人们都看着他。
皇帝：“我家人确实不成器——嗯，起码比内廷差远了。我一生下就是皇子，杨明阳一生下就是世子，赵正豹、孔之伦也生在大士族，我的皇储、王储一生下就是皇储、王储。而内廷呢？内廷是从几十亿中选出的。你要明白，如果说外朝的能力高过内廷，这就违反了概率律，而概率律就是宇宙律。你说的——你忘了？”
赵普民：“大唐是你的，也是你儿子的！你们永远传下去。我就知道，你先搞掉陈恩泽，再把所有总督都搞掉，最后搞掉内廷、外朝，然后你把天下给你儿子。”
皇帝：“你好好地学医，不要学人家搞政治。什么是朝廷？他们互相试探，互相博弈，最后融为一体，成为信仰。我他妈只是一个凡人，我的家人、儿子都是凡人，我们不比谁厉害多少，想搞掉别人怎么搞？再他妈说，天下几十亿人，我有多少儿子？管得过来吗？再说，就那群废物，以后死的不知道怎么死的！”
现场安静了几分钟。
人人低头看着酒杯，只有玫瑰紧张地看着人们。
皇帝继续说：“我第四次说，陈恩泽不是我杀的。我们是朝廷，我是一体的，我们一起统治世界。朝廷就是皇族、内廷、外朝，我们三位一体。”
赵普民看着皇帝，说：“你找我来干什么？”
皇帝：“你的家人。他们……如果只是不成器，也无所谓……但他们……勾结大明。他们……对大唐没有信心，没有信仰。”
赵普民：“造谣！”
皇帝：“哼！信仰，果然就是，看不见看得见的事实。傻子都看出来，他们软弱、弱智、邪恶、谋逆，但你这么聪明的人，都看不出。”
赵普民：“你离间我们，没用的。”
皇帝：“非要我说实话！你们什么东西？我离间你们？我是为你好！我把你当朋友！我不是你那些拍马屁的手下！你要明白，良药苦口！”
赵普民低着头，想着事情。
在他的回想中，这些事情——似乎不是空穴来风。他家人似乎和他说过——但他不记得那么清楚。
皇帝：“大唐的强大超乎他们想象！大唐像猫玩耗子一样，玩着大明、大民。你很清楚，那么，就告诉你家人，不要玩火*！如果平时贪些金元，或者当街打死人，我才不管；但他们明显超过底线！”
赵普民回想往事。
皇帝：“信我的话，就一起吃饭；不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
赵普民：“你是说，你和家人，选一种？”
皇帝看着他，说：“你为什么怎么说？不过，你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对，朝廷和你家人，选一种。”
赵普民：“我选我家人。”
说完，他走了。
他听到身后传来杨明阳的声音：“真倔。”
孔之伦的声音：“傻逼。”
赵正豹的声音：“不过挺感动的。”
孙鸿风的叹气：“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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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民回想往事。
——赵普民在后宫。
他想，皇帝果然和外朝勾结了。他们为什么消灭无后教？因为他们没有家人，消灭他们的时候，没有家人关心他们。
他看到宫女、太监看着他。他知道，每个人都在笑话他，正如天下人笑话他。他们都说：“该死的太监！不忠不孝之人！”
他想，骂吧，笑吧，老子才不怕，老子从小就是被骂着过来的！
大唐的每个人都说，大唐朝廷很好，只有一个坏人，那就是赵普民。
他要说：“错了。整个朝廷，只有我是好人，其他都是坏人。”
他充满信仰。
信仰就是他的家人。
他的命运要他自己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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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民回想往事。
——赵普民回忆往事。
十岁的赵普民看着老师。
老师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你会改变世界，给人们以他们想要的真理。这就是你的命运。凡人，无法，改变，命运。”
赵普民：“的确如此。但是，我们口中的‘命运’似乎不一样。”
老师：“我们都知道，是一样的。”
赵普民：“你知道你的命运吗？”
老师：“知道。”
赵普民：“最后了，你想说什么？”
老师：“不想说。”
赵普民：“你恨我吗？”
老师：“怎么会。”
赵普民：“我做得对吗？”
老师：“我一直告诉你，正确与谬误，是人规定的。”
赵普民：“那什么是对的？”
老师：“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命运。”
赵普民：“包括这？”
老师：“对。”
……
最后，赵普民说：“没有命运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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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民听到了坐地钟传来的声波。
那是无比清晰的声波。他听到了它们的频率、变率，他听到鼓压、发条、传条、齿轮、主动轮、传送轮、滚珠、轴承，它的储能弹簧、传送弹簧、定位弹簧、放能弹簧、平衡弹簧……的震动与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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