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复染花靥
“王爷，我以后不骗你了。”跟着她走进书房，见他坐在案前，便殷勤地用镇纸压了压纸。
多尔衮拿起笔蘸蘸墨，一边写字一边道：“你不是存心骗我，只是根本不会顾及我，对吗？”
“我知道我自私，我知错了”她真诚地解释，“以后不会了。”
多尔衮停笔斟酌，继续写字，像是没有听她说话，午后的阳光照进窗格，在地上印下一块一块的亮光，亮光中有轻微的尘埃漂浮，她小心翼翼地磨墨，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他把一张纸写满。
“这是信？”海兰珠问道。
多尔衮吹了吹。
“我帮你。”海兰珠积极地伸手。
多尔衮笑着把薄薄的纸递过去，静静地看着她把墨水吹干，也看着她的表情和墨水一样发生了变化。
“这是给皇太极的？”
多尔衮笑着点头。
“可是现在求情，不会连累你吗？”
多尔衮笑着：“倒是有长进，终于不再开口闭口都是玉儿了。”
海兰珠惭愧地低下头。“干了。”她说着便把信递给他。
多尔衮将信折起塞进信封，又叫来老苏，立即送进宫去。
“这不是求情信，这只是陈情信，本王与大汉虽是君臣，但也是手足，弟弟婚期在即，做哥哥的又怎么会添一个煞笔呢，大汗器重我，自然会有所顾虑，所以这几日，你不必担心玉福晋的安危，等我们大婚的时候，我再向大汗讨个人情，请求他释放玉福晋作为贺礼，为了一个女人，他不至于和我翻脸。”
“王爷，你考虑的这样周到，我以为……”海兰珠的眼眶渐渐红了，也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我还是习惯听你叫我的名字。”他微微笑着。
“多尔衮，谢谢你。”
“你是本王的福晋，唯一的福晋，更是本王的责任。”
“多尔衮，可我还没学会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就不能报答你，你实在不必为我赶走那个婢女。”
“这婢女是给你立威的，府里的任何人都可以被撤换，但是福晋确实唯一的，作为女主人，你应当学会管教下人。””多尔衮无奈地笑着，看到她惭愧的模样，知道她学不会，便转了话题，“那丫头确实该罚，把她赶走还是轻的。”还疼吗？”他拉过她的手，瞧着她手腕上的包，轻声问：“还疼吗？”
“不疼的，还有些痒，大夫说，不会留疤。”海兰珠不在意地笑着。。
“一尺距……”他忍俊不禁。
“什么？”
他却只是笑。
海兰珠疑惑地推他；“你笑什麽？”
“没什麽，今日心情好。”说着便命人拿来一盒药膏，用竹签子挑，轻轻地抹在她的手腕上。
“多尔衮，原以为你只会拿刀拿剑呢？”
“在过几日便是代善的寿辰，你要是这样出先，别人还以为得了什麽传染病呢？”
海兰珠看着他细心抹药的模样，心里欢喜了一阵，可是想起寿宴，便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丑陋的脸。
“多尔衮，如果我能变回以前的模样，就不会给你丢脸了，是不是？”
“若是能把小玉儿召回来，我也不会丢脸，别说不可能的事了，这两日，我会更忙，你好好照顾自己。”
海兰珠点头：“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海兰珠觉得特别踏实，心里忽然浮现一个念头，但愿小玉儿不要出现，只有一瞬间，她很快地撇掉这个念头，开始漫长的自省。
她低着头往自己房间走去，在房门口的游廊上，撞见了同样低头疾行得老苏。
海兰珠不想让他瞧出自己的心事儿，便玩笑道：“走这么快，是怕腿脚生锈吗？”虽不觉好笑，但是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老苏似乎也在想着事儿，愣了一会儿，也附和着笑了几声，双手背在身后，点头表示行礼，紧接着便匆匆绕过她走开，海兰珠疑惑，回头看时，他原本放在身后的手已经换到了前面。
虽然疑惑，但不曾介怀，无论如何，老苏总不至于害她。
回到房间后，便立刻打开窗户，静静地趴在窗户上开天上景色。
这一夜无星无月，曾经在天空中那颗最亮的星星也隐没在黑色的云层中，收回视线时，不由望向对门，多尔衮离开书房之后，便出了府，特意叮嘱她，要在外面宿一夜。
别人府里的福晋，大都想问而不敢问，怕挨一顿教训，更怕丈夫的冷落。可是多尔衮等了半晌，她也不曾问一句，只是道一声当心。
那时，她尚自沉浸在自省当中，于她而言，多尔衮是有一天要还给别人的，她一直沉陷在自我反省当中，恐怕不用一夜的时间思量，她是走不来了。
她怎么可以对多尔衮有非分之想呢？不该，不该。
正因是多尔衮，她心里也还有一丝愿意，若换了是皇太极，那时让她代嫁，她是死也不肯的！想着，想着，便不由惊惶地摇头。
姑娘家家的，如何能作非非之想，简直是有辱斯文。想着，便用额头磕了磕桌案，叫你胡思乱想。
“海姑娘，你在做什麽啊？”
老苏抱着脸盆从窗子前路过。
“我……”海兰珠愣愣地望向他，“你又在干嘛？”
“哦……”老苏神秘兮兮地笑着，“给你打洗脸水。”
“脸……”海兰珠摸摸自己的脸颊。顿时明白过来，“您又被骗了几两银子？”
“哎……”老苏固执地认为自己没错，“您等着，只要我汲一半夜中的井水，再接一半清晨的露水，就能把您脸上那污痕洗掉，这又不是天生的。”
“你怎么知道？”
“上次给您看诊的大夫说了，你脸上的痕是同特殊的药水画上去的，洗掉就没事了。”顿了一顿，见她一点儿不惊讶，便问，“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海兰珠点头。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手指刚碰上匣子，便犹豫了。“老苏，你别费事了，脸上的污迹我自己能洗掉，只是不想洗罢了。“她转过身说道。
“为什麽？哪个姑娘会不要自己的容貌。”
“因为……”海兰珠如实回答，“有人告诉我，原来那张脸是祸水面相。”
“呦，这您也信，说这话的一定是个姑娘吧。”
“你怎么知道？”
“她那是嫉妒你。”
海兰珠笑了：“您啊，说反了。”说完便合上了窗户，重新走到梳妆台前，终究是打开了匣子，可是里面的那个装着洗脸药水的瓷瓶却不翼而飞了。
大约是那个不小心打破了，又不敢告诉她吧，也罢……海兰珠安心地合上匣子，也合上了这一夜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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