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缘合之选
和春楼，又名缘合楼。
聚散终有时，缘何无绝期，得遇江南春，且珍眼前人。
这两联用好看的瘦金体子镌刻好，就挂在和春楼两边的石柱上，风风雨雨的，早已斑驳。
这里的风格太清淡，生意一直不好，今日却是个例外的日子，好几拨人围在外面，有官差捕头，绿林大汉还有手持念珠的僧人。
突然一个光脚的丫头莽莽撞撞地冲进去，四处张望：“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一个老和尚由人搀扶着走出来，他的一只手捂住额头，但是仍然在滴血，他说刚才他来这里化缘，见到一群人对一个姑娘生拉硬拽，便上前阻止，结果破头挂彩，也没能救出那个姑娘，他说完，酒楼的小二便跟着纷纷应和。
“那姑娘长什么样？”方青萝光着脚问话。
小二一个两个根本没注意，她再问那和尚，他却慌忙低头，口里念叨着：“空即是色，色既是空，老衲所见，不过空空如也，不曾挂心，不曾挂心……”
“臭和尚，你快说。”方青萝粗鲁地拎着他的衣领，怒目圆睁。
和尚抬眼，惊惧地大叫：“啊，你不是被绑走了吗？”
方青萝松开手，会心地笑了，喃喃自语：“是姐姐、是姐姐……”世上没有第三个人再有这副容貌。
“二小姐、二小姐……”叫唤声里，一个虎头豹眼的大汉肩扛大刀跑进来。
“你是……”她上下审视着他，他也审视着她。
大汉扛刀哈哈大笑：“二小姐，你怎的穿成这副德性？”
“嗷，我认得你，你不在山上做你的山大王，跑来这里做什么，穷乡小镇，可没有什么油水。”见到老朋友，总是格外喜悦。
方青萝当年也算是镇长一霸，为人仗义，最喜欢结交江湖好汉，镇上至今流传着的那一句“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也是源自于她。
“二小姐有事，做兄弟能干看着？”豹子眼拍着仗义地胸脯。
“我有事？”方青萝搔头，“我有什么事？”
“一听有女人要抢你丈夫，各路的朋友不约而同地赶来，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人是你们劫走？”方青萝惊讶地睁大眼睛，“这里有误会，你快把人交出来。”
大汉扛刀摇头：“不知道是哪位兄弟赶早一步，我们到的时候官差已经来了。”
如果真是绿林朋友，那她倒是可以放心。
“好啊，原来是你们当街绑人，跟我们回衙门一趟。”一个官差提刀冲上来。
“这是误会，我……”
容不得她解释，扛刀大汉挺着肚子站到年轻的官差面前：“老子提刀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敢跟老子横，喝奶喝傻了吧你。”
看那官差白白净净，应当家世不差，肯定没有受过这种羞辱，脸一阵红一阵白，方青萝想劝架，谁知那豹眼真不怕胆肥不怕事大，伸手推了他一把，挑衅地说：“我，九连寨大当家，二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儿，谁要是敢找她麻烦，我让他一辈子有麻烦。”
白面官差冷笑一声：“谁怕谁啊？”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门外站着的两拨人见状，也抱在一起殴斗。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里，方青萝小心翼翼地从背着跑向门口，谁知被一个官差逮了个正着。
方青萝义气有余，武功不济，背着桌子转身跑，可是下一刻，官差朝着桌子狠踹一脚，方青萝仆倒在地，吃了一嘴的吹尘。
脚疼，背疼，膝盖也疼，她爬不起来。
桌子被踢开，官差得意洋洋地吼道：“别打了，罪魁祸首已经抓到。”话音刚落，四周斗得不可开交地的人都停了下来。
“我还有事，你别妨碍我。”方青萝揉着被擦伤的膝盖，艰难地站起来。
“我知道你有事，你摊上大事了。”说着呼喝两个官差拿着镣铐走过来。
方青萝不想跟他们废话，一瘸一拐继续往前走，一个官差伸手推她，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手还没碰到她，就被折到背上去了。
惊慌之中，一个气宇昂扬的少年翻身落地，一手握着配剑，一手叉腰：“瞎了你们的狗眼。”
“侯方玉！”方青萝先是惊喜，顿时翻脸，拽住他的手质问；“侯方玉，你把我姐弄哪儿去了？”
绑走姐姐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侯方玉没有辩解，甚至没有看他，而是对着那一群官差呼喝：“不怕死的，来啊。”说着拔出佩剑。
他的声音洪亮如虎吼，把方青萝都吓了一跳，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难道是因为她误会了他？方青萝惴惴不安地想着。
那几个官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但是退到门口时，又不约而同地举刀杀来。
方青萝忍不住捂住眼睛，但是头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住手。”
这一声之后，外面果真没有了动静。
谁具有如此威慑？方青萝拿开手，看到县官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他一个个呵斥着他的官差，生怕不够卖力，像是要给谁看。
“二哥……”候方玉收剑入鞘。
顺着他的视线，她果然看到了袁破军。
“二哥哥……”她向犯错的孩子一样灰溜溜地走过去，却始终没有注意到，在一个转身的距离里，侯方玉无声地跟在身后。
他们说她就是绑人的凶手，二哥哥当然不信，把这些人统统都打发走了。
方青萝冲着他们最了个鬼脸，然后，揉着膝盖，想向二哥哥诉苦，却发现二哥哥正在看她。
“青萝，你姐姐人呢？”他问。
“我不知道……”她喃喃重复，竟有些看不明白他眼中的意味。
“我希望你记住我说过的话。”他微微笑着，眼神却是那样疏远。
“你说过，我永远是你的夫人，我记得。”方青萝茫然地睁着眼睛。
“那就好，别做无谓的事。”他笑了笑，像以前一样拍她的头，轻轻道：“走吧。”
他头也不回，衣袂翻飞，吹来一股清香，她这才注意到，他穿的正是那件崭新的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二哥哥说不来，可还是来了。姐姐，你看到了吗？
方青萝望着，心里生出一丝暖意，想追随着他的背影而去，刚迈出一步侯方玉突然挡在面前，手里提着一双崭新的绣鞋。
“哼……”方青萝赌气地昂头，“别以为你给我买鞋赔罪，我就会原谅你。”
侯方玉幽幽叹气：“不是我，信不信随你。”说着便弯腰把鞋放在地上，然后沉默地走开，木不斜视地与她错身而过。
他与二哥哥走的方向恰恰相反。
方青萝穿好鞋，来回地望了几遍，追究还是追着二哥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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